第55章 霆珍生病
“师长，戴小姐在营地外说是要见您。”
李安华毕恭毕敬地说完，见邵霆玉不动声色，批阅军事公文的手也并未停下来，便又道：
“就是在战地医院给您治伤的戴医生。”
邵霆玉停下手中批阅的笔，连日来的熬夜让他的眼眸里显出一丝猩红，眼底是一片森冷的寒意，他朝李安华摆摆手，淡淡地说道：
“就说戴小姐无须多虑。邵某无意冒犯戴小姐清誉，改日必定登门道歉。”
李安华得了这话，赶紧奔出门去回话。
此时陆子剑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讣闻，面色沉重地说道：“大哥，西南属地第九师的王怀仁师长昨儿没了，今天联合军总指挥部在惠景山设了灵堂，咱们……”
邵霆玉眉头深蹙，眼前浮现起半月前他与自己把酒言欢的情景，长叹了口气，声音极其低沉地道：
“马上去吊唁。”
中央政府向来推行丧葬新礼、一切从简，又因战事当前，这国葬也办得极为简节，只设了吊唁的灵堂，遗体火化，至于祭神邀福、延僧道唪经一概都免了。
邵霆玉带陆子剑、李安华一行几人到了灵堂，只见一个十来岁、与王师长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孩身穿孝服手捧王怀仁师长的遗相，应是其子无疑了，旁边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妇人，一脸的悲苦和凄楚，应是其遗孀。
邵霆玉想起当日对饮时王师长所吐露的心中遗憾，又望了望那妇人，不免心中感慨。无论去世的人心中有怎样的遗憾，留给在世家人的不过都是漫漫黑夜和永世无法消除的悲楚和寂寞罢了。
而邵府里这两日，邵祖母的情况眼看着又不好了，人开始迷糊起来，睡着的时候一日比一日长，邵夫人和林老太太细细商议过后，决定开始把后事先准备起来，就算是冲冲喜也是好的，万一真到了那日，也有个准备，便安排了鲁先生提前把一应事项都准备着。
沙城秋意渐浓，近来上医院看流行感冒和肺炎的人越来越多，圣约翰书院也有一些学生和老师染上了流感。
只是今年的流感不同于往年，大部分人的病情都来势汹汹，甚至还有抢救不及死亡的病例。
一时间，整个沙城人心惶惶，特别是有老人和孩子的家庭，更是不敢大意。
书院里的嬷嬷、先生和外国的教士们，带着女孩子们把教室、宿舍、办公室，凡是人活动的地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消毒杀菌了一遍，连操场上的秋千、跷跷板之类的运动设施都没有漏掉。
学校又请来了圣约翰医院的外国医生，专门来给学生上课，专门讲授如何注意卫生、预防得病，又如何自我诊断早去医院治疗，还发放了一些必备的药物。
即使如此，还是有学生和老师不断陆续染病请假。
这天放学，林金蔓带霆珍上了汽车之后，发现霆珍不同于往日叽叽喳喳的模样，小小的脸颊上浮出异样的红晕来，整个人也无甚精神，有些恹恹的。
林金蔓心下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来，忙用手去探她的额头，真的有些微微发烫，她心里一紧，忙对司机道：
“珍珍不太好，先送我们去圣约翰医院，你再去府里送信。”司机应了一声忙将车子调头去圣约翰医院，霆珍却一脸不满地嘟囔道：
“姐姐，我不要去医院，我没生病。”
林金蔓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没病最好了，珍珍最乖的，让大夫看一看，姐姐马上就带你回家，可好？”
霆珍向来最听她的话，便乖巧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到了医院，林金蔓向司机交待了几句让他赶紧回邵府报信，便带着霆珍先去挂号问诊。
一位外国的洋大夫量过体温后，又让霆珍躺在问诊床上，细细检查了一翻，然后神色严肃地告诉林金蔓，确实是流感。
再看霆珍，此时竟犯起迷糊来，眼皮沉重半睁半闭，嘴里喃喃地呻吟起来：
“姐姐，我好冷啊，我头好痛。”林金蔓心疼地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又问大夫病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
那大夫最近估计见多了这样的病例，告诉她，最近流行感冒的人太多，这种病传染极快，小孩子免疫力低，发病更快，症状难免要严重些，又说只要好生照顾，不要发展成肺炎，便没有什么问题。
听说可能发展成肺炎，林金蔓心中更急，这时邵夫人带着张婶还有两个小女仆赶了过来。
张婶手里提着个食盒，两个小女仆各提着一个布包，应是换洗衣物，每个人都按林金蔓向司机嘱咐的提前戴好了口罩。
邵夫人一见霆珍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疼得惊呼起来：
“唉呀，我的儿，今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儿是怎么啦？”
林金蔓小心翼翼地将霆珍放到邵夫人怀里，轻声宽慰道：
“姨母别急，这位外国大夫很有经验，咱们只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好生照顾，珍珍很快会好的。”
林金蔓让邵夫人带珍珍跟护士去病房安顿，又让两个小女仆跟着帮忙收拾床铺，然后自己带着张婶去办理住院手续，再回病房时霆珍已经吊了盐水沉沉地睡去了，护士说还是有些发烧，不过能够安稳睡去，应该问题不大。
林金蔓又向邵夫人道：
“我刚才问过大夫了，这位大夫最近接诊了不少流感病例，还有比珍珍更好的孩子呢，不过七八天就能好利索，姨母千万不可着急，一切按照医生护士们吩咐的去做就好。”
一番话说得邵夫人的眉头稍稍舒展了许多，瞧着她神情仍旧不安，林金蔓又道：
“姨母尽管安心在医院照顾珍珍，家里有我和祖母呢。家里也得消毒，邵祖母这个时候最为紧要，要是传染了就麻烦了。您放心，我会和鲁先生安排的，你们也要做好防护，千万不要被传染了，珍珍还要靠您照顾呢。”
一番话说得周到又稳妥，邵夫人双眼含泪地拉着她的手，由衷地感叹道：
“蔓儿，蔓儿，你这样懂事，我怎么离得了你呀，你自个儿也要注意，家里有什么事就让人送信到医院来给我。”
林金蔓又宽慰了几句，便乘车回了邵府，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刚踏进院子里，便听见微凉的秋风把院子里的树木吹得哗哗作响，竟早早地透出几分秋意的萧瑟来。
管家鲁先生见林金蔓回来，马上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与他一起的还有张叔等几个邵府中能够主事的老仆人。
她让鲁先生先将府里的佣人们分成三拨：
一拨在西侧小院专门服侍邵祖母，这拨人务必就住在小院中，不得在府中里外穿梭，更不能擅自出府。
一拨专门负责外出采买、往医院送饭，并同时负责传递消息，这拨人不进内院，固定在院门口门房处交接物品，然后将外院那一排平房收拾出来专门给他们住。
一拨负责府内日常洒扫等事务，府里居住安排保持原样。
又请张叔让人去采买一些消毒杀菌的物品，包括口罩、消毒水之类的，还有艾草、川芎、苍术和“香茶饼”等等，当日买不齐的，第二日一大早去采买。
又交待阿芜第二日选几个心细的女佣将艾草、川芎、苍术，用炭盆焚烧，在各个房间熏烧后，开窗保持通风；以及将含药物沉香、白檀、麝香、冰片等的“香茶饼”，碾碎做成小药丸，给大家放在口中含化。
吩咐完之后，林金蔓只觉腹部一阵绞痛，才想起放学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的。
阿芜忙让厨房里把留的晚饭端出来，她胡乱吃了几口，顾不得许多，又又同鲁先生将具体的人员分工名册又细细对过，反复确认之后才稍稍安心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林金蔓又将邵府所有佣人召集到一楼大厅，将圣约翰医院的外国医生上课时讲的预防流感注意事项，细细交代了一遍，如保持室内通风，勤洗手，戴口罩等，众人频频点头，鲁先生又提起大家打起精神，便让大家散了各自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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