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读信生悔意
邵霆玉这边哪里还睡得着,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心里只是后悔,便也起来,洗漱之后吃了些东西,便也往司令部去。
李安华从见他一路神色凝结,眉头紧锁,眸光中厉色一片,大气都不敢出,跟着他一路进了总备司令部的办公室,就转身从办公室里出来。
邵霆玉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心中郁闷致极,却找不到发泄之处,正是愤慨万分之时,门上一响,不由得大吼一声:
“谁!”
那门本来未关严实,不过是虚掩着,这一声怒吼直接穿透出来,外边的敲门声便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李安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门缝道:“副司令,是林先生来了。”
邵霆玉才觉有些失态,收了气声,沉声道:
“进来。”
一推门,果然是林望道。
林望道一推门进来,见邵霆玉已从办公桌前起身迎过来,也不绕弯子,回转身将门一掩,开门见山道:
“伯宽,蔓蔓昨日回家,我瞧着情形不大对。我问她,她只是不说,问得狠了,就只是哭,我看她长这么大,从未见她如此过。我和她婶婶都担心得很。”
林望道一边说,语气一边就沉了下去:
“她这次开了我的车偷偷离家,是任性了些,可是事出有因。她不过才十几岁的人,短短数日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到底是转不过弯来。她对你——”
邵霆玉一言不发地听着,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林望道长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又道:
“她对你,是不能轻易放得下的。正是不能轻易放下,她才选了逃走这个最笨的办法。我这话听起来矛盾得很,也许只有她自己能说得清楚。可是这许多话,我猜她当着你的面,是绝对不肯同你讲的,你看了她写的这封信,你就知道了。”
邵霆玉接过信,只见信封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大哥亲启”,是她的字迹没错了。
他拿着那信,不由得心里一动,问道:
“这是——”
林望道轻笑一声,道:
“你看,我说了这半天,话都没有说清楚的。这是她偷偷走那天写的,她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我和她婶婶,另一封,就是这一封,是给你的。”林望道伸手在他拿着信的手臂上轻轻一握,道:
“她前天一回来,就问我信的事,我只说那夜发现她走了,气得急了,两封信都叫我撕了扔了。我本来想,她既然回来了,这封信是用不着给你的,可瞧着你们两个,如今因这件事竟生了很大的嫌隙,我和她婶婶一商量,还是拿给你看为好。你们两个人走到如今不容易,蔓蔓是个心事极重的孩子,当初你和戴小姐——她心里苦成那样,都没有与我们说过一个字,只是自己心里憋着忍着。我瞧着如今,竟和当时那个样子有几分相似,我看了,心里如何不急——”
邵霆玉盯着手里那一封信,眼前浮现出她那一幅忧虑憔悴的模样,叫他简直不忍去看,他沉声道:
“二叔,你放心。”
林望道点点头,道:
“有你这句话,我放心。”说罢,转身几步就出了办公室。
邵霆玉就近往沙发上一坐,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来,竟是厚厚的四五大张,上边还有斑斑点点的水渍,有些墨水字迹都被晕开了。
“大哥,我走了,有些话我没法当面与你说,便写在这里。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没有一件在我预料之中,每每一想,都让我寝食难安。
大哥,我想你知道,我这一去,是万不得已。
我最舍不得的,便是你。
我知道我这一走,是不负责任的逃避行为,是我对不起你。
可我若是不走,我又没法面对我自己的良心。
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婚姻沾染了无辜人的鲜血,我们两个却心安理得地享受婚姻的欢愉。我想好好地与你谈一谈,可我一说到这件事上来,你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叫我不要想,不要理,不要管。
可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几条人命因着我的缘故,就这样没有了,我终日寝食难安。
多少次我想找你,把我心里的忧虑同你说。
可我总是找不到你,你总是那样忙,军务上那许多事已经让你忧心了,我如何忍心让你为我心里的一点忧虑再反复折腾?
所以我终是没有说出口。
大哥,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一走,并不是要逃开你,我是为着我自己,为了自己的心,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欢欢喜喜地结婚。
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对我们的婚姻,在那些事没有发生以前,是绝对的欢欣和期待的。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总是说你胡说,可你说的那些话,我心里又何尝没有暗暗地想过呢?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细细想来,我们两个,已认识了这样久,我心里,也爱了你这样久。除了我的父母,你便是第三个我最不能忘却的人。
你不知道,最初有一段日子,我特别怕见到你。
因为我一见着你,我的心便要乱跳,好像要从我的嗓子眼里蹦出来,我的脸发烫就像火烧一样,我极力地想去控制这些失态的行为,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心里害怕,便只有躲着你。
我以为只要见不着你,我就能避免失态。
可是见不到你,我又总是要想着你,脑海之中全是你的影子,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看着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刻印在我心里,一样也不曾忘记。
后来我们经历了很多事,那些事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我心里爱你,我离不开你,我不能没有你。
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我心里何等珍惜这样的结果,一起到我可以永远和你一起,我心里的欢愉和幸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只知道,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欢愉和幸福,我看着任何事物,见着任何人,心里都是高兴的。
若是那些事没有发生,该是多么好!
如果那些人没有失去性命,该是多么万幸!
此时此刻的我,定然还是沉浸在我的幸福之中。
可是,我受的教育告诉我,一个人的爱情与婚姻并不是她的全部。如果我连自己的良心、道义、原则都可以抛却不理,我又拿什么在我的爱情和婚姻里立足呢?
这样的我,面对着你,我心底里最挚爱的人,我又有什么底气和力量去爱你呢?
这些问题让我恐慌,我就像一个在黑暗里迷失了方向的人,我只能逃离,去寻求我自己良心的一个出口。
我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回来。可是我一想到你在这里,我总是要回来的。
我不敢叫你等着我,可是我心里爱你,我即使走了,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定是都要想着你的。
我心里奢望着你能等着我,可是这样的话我不敢说出口。
大哥,我知道我这一走,你定是要伤心的。
一想到你要伤心,我的心就痛不欲生。
只求你原谅我吧,可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我不怪你,如果你找了新的爱人,我也不怨你。
只要你是幸福的,我心里就为你高兴。
你向我求婚的戒指我带走了,这是我们的誓言,我只要看着它,便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心里便是幸福的。
可是我心里那样爱你,我舍不得你。见不到你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我不能再写了,我心里难受。
我要你记着,我心里永远当你是我的大哥,我永远爱你、敬你,一辈子都不会变。
写了这许多,竟是不知所云,只求你原谅我不辞而别,珍重。”
看到最后,他脸上已经是湿润冰凉一片。
他只道她不顾一切地离家出逃,便是想避开他撇了他,又因那吴璟珩连二接三地写信,他的心被嫉妒和愤恨彻底冲昏了,对着她说了那样多狠厉的话,不知她心中是怎么样的伤心和无措。昨天晚上又——
想到这里,心里莫不是悔恨一片,那悔恨此时翻江倒海地在胸中奔涌,搅得他坐立不安,起了身在办公室来回地踱着,正烦乱间,李安华从门缝里伸了头轻声道:
“副司令,林小姐打来的电话。“
他忙道:
“接进来!“
便几步奔到办公桌前,铃声刚一响起来,他便抓起听筒急切地“喂“了一声。
“今天下午,你有时间吗?“
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又细又小,他要尖着耳朵才能听得清楚。
他道:
“怎么啦?“
说完不等她回答,紧接着道:“下午几点?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那边停了一会儿,他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只听她提高了声音道:
“三点吧,我要去一趟府邸,我有事情要说,如果你没空过来,也没有关系,我和姨母说,也是一样。“
他道:
“那我到时候回去,蔓蔓,我——“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那边已收了线,耳边只有“嘟嘟“的一阵响。
不过一点钟,邵霆玉已经回了邵氏府邸,平日里难得在这个时间见他回来,邵夫人见了他,吃了一惊道:
“蔓儿不是说三点才来吗?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邵霆玉却来不及解释,直接问道:“母亲,蔓蔓可有说,今日来家里,是为了什么事?“
邵夫人一脸不解,道:
“她没在电话里细说,我问了一嘴,她说得也不清楚,好像是婚书的事儿?“
邵霆玉脸色一变,道:
“婚书怎么了?“
邵夫人见他脸上神色只是不对,不由得将他一拉,道: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
邵霆玉便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荒唐事讲了出来。
邵夫人听见,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忿然道:
“你这孩子,怎么做这样的糊涂事?一会儿要是因为这事,我可帮不了你!“邵霆玉心里一慌,连忙道:
“母亲——“
邵夫人见他脸上神色着实慌张着急,也深知林金蔓在他心里,如碰不得的死穴一般,瞪了他一眼道: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同那个电影明星,到底——”
邵霆玉极其不耐烦地摆手道:
“没有,我同她什么事都没有,我昨天是醉得狠了,我——”
邵夫人见他眉宇间一片焦灼,像是说了实话的样子,便将手一摆道:
“那一会儿人来了,你可要听我的话,把你的性子收一收,看我的眼色行事。我让你做什么,说什么,你全都得照做。不然,我可帮不了你。“
邵霆玉此时除了点头称是,再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
他应答完又茫然地起步往庭院里走,被邵夫人喊住道:
“你这是又要往哪里去?“
邵霆玉沮丧地应道:
“我去门口等着她。“
邵夫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忙拿了绢丝帕捂在嘴上道:
“这才一点多,她三点才来,你现在去门口做什么?“
邵霆玉一看墙上的挂钟,果然还不到一半点,便苦笑了一声,站在那里,竟又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邵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朝他道:
“你去圣约翰书院,把珍珍接回来。珍珍几岁起就跟着她,蔓儿心里最疼她。一会儿,有珍珍在,咱们许多话都好说,也不怕她不心软。“
邵夫人话音未落,邵霆玉人已经跨出了大厅,往庭院里去了。
邵夫人轻笑着摇摇头,只感叹这一对冤家,简直是让她操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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