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田吉良退学
田吉良跟着她绕到英文系大楼的一侧，隔开人群，林金蔓对他道：
“你真的退学了？为什么？”
田吉良道：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不退学还能怎么办？同学们的议论我受不了，母亲也没了，我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林金蔓又问：
“那退学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跟着你那个扶桑的哥哥么？”
田吉良眼光中神色一惊，好像果然被她猜中一般，一脸惶色地瞪着她。
林金蔓好一阵连续发问，此时语气缓下来道：
“这件事情，我前前后后想了很久，总是想不明白。不过自那次，你同你哥哥去了一趟我家之后，我才想通了一些。”
田吉良脸上突然红起来，道：
“什么意思？”
林金蔓说：
“我也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不过总是有些道理。所以我同你说一说，你自已再去思量。”
她又想了一下，才道：
“我两次出事，第一次在杂物房被关，第二次被掳走，都是与你一起，可是你和我无怨无仇，定然不会是你害我。第二次咱们从窗户里逃出来后追咱们的，是几个扶桑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两次都是谁在背后捣鬼。”田吉良道：
“你难道不怀疑我么？”
林金蔓摇头轻笑了一声道：
“我怎会怀疑你？你又怎么会来害我？我想不出理由，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说完她把话锋一转，又道：
“我与你哥哥素不相识的，也没有瓜葛。按理说，他没有理由来害我。可我未婚夫，他是在军中任职的，之前与扶桑部队直接打过仗交过火，所以他对扶桑人——你哥哥，我不确定他与扶桑军队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地来害我，只怕不是对我，而是针对我未婚夫。”
她越说越急，连呼吸都有些喘起来，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
“之所以把你牵扯了进来，一是我们之间的同学关系，二是他与你之间的关系。你哥哥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个牵线搭桥的棋子，利用了你，来对付我，他真正要对付的只怕是我未婚夫。他既然如此做，说明在他心中，对你并无真正的兄弟情谊。这一点，你一定要看清楚。”
田吉良低了头，看着地上，道：
“我知道。”
林金蔓犹豫了一下，又道：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你母亲——”
田吉良猛然把头一抬，仓皇地望着她，眼里满是悲楚：
“我母亲，她怎么了？”
林金蔓道：
“你母亲在跳江前一天，来学校找过我。”
她语气有些哽咽，继续道：
“你母亲说，是你哥哥告诉她，说你得罪了我，所以巡捕房的人要抓你——她来找我，估计也是受了你哥哥的蒙骗，只怪我当时想不到这一层，只急着解释，也没有好好劝慰你母亲，你母亲后来——我也有责任，对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
林金蔓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流出来，颤声道：
“她当时那样着急寻你，说明她心里是极其爱你、看重你的，她若是知道你如今放弃了学业，心里该是怎样地难受——”
田吉良道：
“可我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林金蔓道：
“为什么没有办法？你难道一定要受你哥哥的辖制吗？你不能走吗？世界这么大，去南边也好，留外洋也好，总归有个去处，你学习好，人又聪明，又会摄影，也有一技之长，走到哪里不能生活？为什么要偏偏投向你哥哥，做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你母亲如果泉下有知，该是何等伤心难过？“
田吉良被她说得眼眶一红，道：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
林金蔓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似的道：
“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
田吉良眼睛一亮，道：
“你如何帮我？”
林金蔓将随身手提包里用手绢裹着的一个小卷递给他，道：
“这里是500美金现钞，你先拿着。我那里还有一些钱，还有一封介绍信，明天我一道都拿给你。那介绍信本来是我圣约翰书院的老师为我写的，她在波士顿有亲戚，你到了波士顿，可以拿着这介绍去找她的亲戚，也算暂时有个安身之后。等你到了那里，可以再申请学校读书，你的英文这样好，肯定不成问题。这些钱，应该够你支撑一阵子，到时候你再想想办法，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只要坚持下去，总有出头之日。”
她说话之间，神色极为恳切。
田吉良只觉得她一番轻言细雨语只将自己的一颗心说得怦怦乱跳，他犹豫地接了那卷钱，道：
“我害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林金蔓望着他，眼眸之中流露出坚定不疑的神色来，定定地道：
“你不要那样想，害我的，绝不是你！这些我都知道，你那样聪明，有才华有志气，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你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不要做别人的傀儡，那样只能在烂泥沼里痛苦一辈子。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咱们来沙城大学参加入学考试的时候，考官问我们的理想，你不是说你想做一个摄影师吗？这是很好的理想，如今都还没有实现，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突然停住，又道：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你母亲的死，我也有责任，我只是求一个心安，请你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田吉良道：
“这钱，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林金蔓脸上神色一喜，一双手忘形地将他的手紧紧握住，道：
“真的吗？你真的想通了么？太好了！那明天，明天你到这个地方来，我把介绍信和钱给你带来，还有船票，船票我也可以帮你买。”
田吉良一双手被她紧紧握住，一张白皙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只喃喃道：
“林金蔓，谢谢你。”
林金蔓顾不得同他客气，又快速地从书袋里拿出纸和笔，写了一个地址给他，小声道：“明天下午三点，你到这个咖啡馆里来。”
说完又嘱咐他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同任何人说，特别是你哥哥。还有，你舅舅，你也暂时不要说。”
田吉良点点头道：
“嗯，我知道。”
这时，只听见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田吉良朝她道：
“你快去上课吧。明天见。”
林金蔓对她点点头，正欲朝大楼正面走去，却被他拉住，他迟疑了一下，很诚恳地望着她道：
“林金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一丝一毫也不曾想过。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的实话，你要相信我。”
林金蔓看他神色有些古怪，但顾不得多想，只朝他点点头，然后一边朝楼里走，一边朝他默默挥手，只觉得心里有一颗石头落了地一般地踏实。
到了教室，已开始上课了，杨素芬冲她招招手，她蹑手蹑脚地坐到杨素芬旁边的空位上，杨素芬朝她眨眨眼，意思是怎么会才来，林金蔓只是不说话，朝她抿嘴笑笑，二人便先专心上课。
上完课，林金蔓一边埋头整理笔记，一边道：
“素芬你等等我吧，我马上就好了。”
杨素芬扭头看同学都走光了，才在她肩头上用力一拍，说话的声音都要哭出来一般：
“你这个人！你怎么没有走成？昨天在电话里，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害得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你倒好，像一个没事儿人似的。你真是气死我了！”
说到最后，眼睛都已经掉了下来。林金蔓一把搂住她道：
“好素芬，素芬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我——”
林金蔓此时心境已平，缓缓将这几日的情形，还有自己的打算同杨素芬一一道来。
杨素芬的心情起落伏度太大，一时之间都有些缓不过来，不可置信地问：
“那你是认命了，心甘情愿地同他结婚？”
林金蔓点点头道：
“我如今是形势所迫，骑虎难下，再说，这婚事当初也是我自己点头应下的，既然没有走成，就——”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
“你是不知道，我昨天一见我祖母的样子，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要我祖母心里舒坦，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而且，我对他，也是有一份愧疚，我如果真的就那样走了，也是伤了他的心。”
杨素芬道：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要你自己能想得通，我是支持你的。”
林金蔓又道：
“你之前给我的美金，我今儿本来是带过来了要还给你的，可是——”
她如此这般，又把田吉良的事情说了一遍，杨素芬听得脸色大变，道：
“你是说，这背后，都是他那个扶桑的哥哥在捣鬼？”
林金蔓点点头，道：
“我和他，都是被无辜牵扯其中的。我对他，还有他的母亲，总是心怀歉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他是学习那样好，做事那样聪明认真一个人，若是就这样落到他哥哥手里，只怕这辈子都毁了。”杨素芬点点道：
“那你做得对，我也支持你。”
林金蔓道：
“你倒是够义气，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一会儿，你陪我去趟银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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