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要命的事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是暖和了,只是到了夜里,不免寒凉。
栖玉馆小楼后的那片竹林,茂密的枝叶在暗影里斑斑驳驳地摇曳着,又生出更多的冷意来。
邵霆玉靠在那张软榻上,微闭着眼睛,脑中不时显现出白日里在总部司令部开会,一帮人你来我往争论的场面,只觉得头都有些痛起来。
此时李安华正“蹬蹬蹬”地踩在楼梯上往二楼上去,那个小女佣忙走到楼梯口,低声道:
“堂哥,你轻点,副司令好不容易眯一会儿。”
李安华烦躁不安地一把拨开她,抬起手在门上轻叩起来。过了一会儿,里边的人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进来——”
李安华推门进去,见邵霆玉靠在软榻上,眼睛依旧闭着,整个人一动不动。
李安华举棋不定,正犹豫间,只听邵霆玉沉声道:
“说——”
李安华快声道:
“戴小姐那边,按您的吩咐,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八点钟去金陵的火车,保卫处王处长亲自送他们上的火车。不过——”
邵霆玉眼皮一抬,望向李安华的眸中立马溢出渗人的戾色来,整张脸孔冷若冰霜。
李安华胆战心惊地又道:
“戴小姐一行人,并未乘咱们订的火车包厢回金陵,而是中途下车,连夜又返回了金陵,现在住进了沙城妇女医院王丽卿院长在福安路的公寓。”
李安华见他一言不发,脸上表情骇人,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道:
“副司令,是属下办事不利。王处长现在已经到了楼下, 是不是——”
邵霆玉将目光收回来,冷声道:
“喊他上来。”
李安华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应了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又被喊住,邵霆玉此时已经从那张软榻上坐起身来,眸色阴鸷,口中语气却是轻松的:
“把侍卫撤了,都撤了。”
李安华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道:“您是说,戴小姐那边的侍卫?”
邵霆玉也不说话,只把身体慢慢地靠回到软榻的靠背上,又闭上了眼睛。
李安华这才会了意,当即道:
“是,我马上去办。”
说罢快步转身走了出去。
这边王继尧接着进了二楼房间,不过片刻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安华一直在一楼候着,见王继尧下来,立刻迎上去问道:
“王处长,副司令怎么说?”
王继尧道:
“还能怎么说?那戴小姐,本来副司令始终给她留着几分面子,如今她非要这样拧着来。副司令岂是眼里揉沙、任她拿捏的人?”
李安华又把脸凑近些,问道:“那您现在就要去办事么?”
王继尧抬起手晃了一晃道:
“我去办太显眼了,自是有其他人去办。”
李安华点点头道:
“这些天,副司令为着这事,实在是糟心得很,唉!那个戴小姐,也是撞在了枪口上了。”
王继尧拿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道:
“我得马上去了,这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说完他疾步跨进院子里,转眼间便消失在暗夜里。
沙城城南的一条偏僻的小巷中,一座老旧的小型四合院里,钱老八正襟危坐,脸上表情更是恭敬:
“王处长有事派人说一声便成了,何必亲自跑一趟。”王继尧拱手道:
“大半夜叨扰了钱先生,实在是抱歉。”
钱老八把手一挥道:
“我们这一大帮兄弟,都是仰仗着邵副司令的照拂,才有口饭吃,莫说半夜过来这种小事,就是让咱们豁出命去,咱们如果眨了一下眼睛,就不是娘养的!”
王继尧看着钱老八身后立着的四五个大汉,目光往下沉了沉,钱老八立时会了意,抬手朝后一挥,房间里一时便只剩下二人。
王继尧拿出一张照片,还有一张写了地址的便签,放在二人之间的案几上,慢慢推过去给他,低声道:
“我这次过来,确实是要命的事。”
钱老八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稍微松了松,拿过照片和便签,分别仔细端详了一阵,道:
“怎么个要法?”王继尧道:
“办得干净漂亮一点,这位小姐也是有身分的人,不要坏了她的名节,也不要让她难受。还有——”
王继尧用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道:
“不要波及旁人,正好有个见证。”
钱老八是混了多少年的老江湖,哪里会听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
“这事不难办,只是——什么时候办?”
王继尧深吸了一口气,道:
“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王继尧从四合小院里出来,只望着天边一抹晨光若隐若现,这折腾了大半夜,竟是马上要天亮了。
福安路的一间独栋公寓内,二楼的灯彻夜亮着,王丽卿苦口婆心地劝着戴红丹:“师妹,你是怎样的人才,何苦要如此糟践自己,你已经上了火车,为什么又要回来?”
戴红丹喃喃道:
“我不甘心——”
王丽卿终是忍不住,怒斥道: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这世上让人不甘心的事多了?难道事事都要如了你的意,你才甘心么?那邵霆玉是什么人?你心里难道没有数?他年纪轻轻,便在这军政之中呼风唤雨,几乎掌管了这江北地界的军政大权!这是要何等的心机深沉、行事狠厉!他岂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可以任你拿捏的?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戴红丹想起今日白天他在沙城饭店对自己的那些绝情的话,只觉得一阵寒意升起,顷刻间便渗入四肢百骸,可她如今已经钻进了死胡同,她出不来了。
王丽卿见她一言不发,整个人如痴傻了一些,又有些不忍,道:
“这个世上,除了情爱,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你在我沙城妇女医院那段时间,治了多少病,救了多少人,这些对于你,难道都没有意义么?你但凡把精力分散一些,不要总是想着他,也不至于极端到如此地步。”
她苦笑了一声,道:
“师姐,我也不想总是想着他,可是我——”
她的脸埋进手掌里,肩膀剧烈地耸起来。
她又何尝不想脱离这个深渊,只是,只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一切,他的一举一动,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齐齐地往她脑子里涌,她要怎么办,回了金陵的那段日子,她简直生不如死,她想,与其这样干耗下去,不如搏一把。
可是她带来的东西,他却连看也不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如此绝情,如此凉薄?她不甘心,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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