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买院子
转眼又是周末,磨人心思的日子总是过得极慢。
头天晚上没睡好,林金蔓今日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发现竟已快到中午了。
等下得楼来,发现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当值的佣人在打扫。
阿芜告诉她邵夫人等人已用过早饭,霆珍吵着要去逛百货商场,由邵夫人带着去了。戴夫人约了几个太太打牌,也出了门。
阿芜正要说邵霆玉与戴小姐去了戏院看电影,一眼瞅见她神色萎靡,又如何不知她这些日子的难熬,便把这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林金蔓却是何等冰雪聪明,见她不再往下说,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也不发问,只默默吃了早饭,阿芜又把一早上邮箱里收到的信拿给她。
是她叔父林望道从M国寄回来的信。林金蔓读着叔父的信,心里百感交集。
叔父离家多年,自己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样一个任情恣性、无所顾忌的青年,整日地不着家,一回来就是满身的伤,只敢跑来母亲这里,让母亲给他包扎,处理伤口。
没想到,在外漂泊数年的岁月中,他也有了家室妻儿。
此次他携眷回沙城,一方面担任M国大使史密斯先生的秘书,同时兼任M国大使馆驻沙城办事处的主任,也算是事业有所小成了。
想起往日里全家提起他,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只有母亲总是温婉地说:
“望道是个好孩子,只不过顽劣些,等他大些就好了。”如今母亲如果看到这封信,定会笑着说:
“你看我没有说错吧,望道是个好孩子。”
可是母亲再也看不到了,父母去世之后,她还未有哪一刻如此盼望叔父一家归来,想着叔父一家来了沙城,再把祖母从余州老家接了来,自己便再也不是孑然一人了。
想到这里又记起买院子的事来,今日里请鲁先生约了房主去交付房款,于是忙叫了阿芜一道出门去。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林金蔓来来回回地看了五六处院子,多亏鲁先生不厌其烦地帮忙张罗打听,邵夫人也跟着看了许多回,最后总算是定了M国地界松景路的这处四合院,离M国使馆驻沙城办事处和沙城大学都很近。
这是一个坐北朝南的两进小院,位于松景路最里侧,僻静雅致。
进了大门,是第一道院子,南面一排朝北的三间倒座房,可为仆人居住或作杂间。
向前迎面便是一堵梅、兰、竹、菊的镂空雕花影壁短墙,从中间小巧的垂花门进入便到了内院。
内院东边墙角有一溜狭长的花坛,种着郁郁葱葱的一排金腰帶,又细又长的枝条伸向空中又半垂下来,上面依然有不少金黄色的小花,叶子已长得很是葱绿茂密,花坛中的泥土好似新翻过的,露出黑黑的新土,一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新鲜的泥土和花叶混合的清香。
内院中,正面座北朝南的有两间正房,都是里外的套间。
东西厢房各一间。正房、厢房和垂花门都用游廊连接起来。
院子中央有一方石桌石凳,周围摆着些松柏盆景,倒也别致。
等林金蔓和阿芜赶到院子里,鲁先生正指挥几个佣人洒扫庭院,却未见房主过来。
鲁先生看林金蔓过来,手里拿着地契、房产典契本等一应文书过来递给她。
林金蔓很是诧异道:
“鲁先生,这是——”
鲁先生笑道:
“林小姐,夫人和少爷早早地吩咐过了,房产和地契的过户文书都已签好,房款是少爷手下的李安华副官早几天前交付的。这几日我再喊些人手,把这院子里外翻新修缮之后,您,还有老太太,只管舒舒服服住进来便是。”
林金蔓接过那叠房产地契文书,果然都已登记了她的名字,想起不久前邵霆玉说要给她买院子的话,尤在耳边,却又好似过了千年万年般久远,心里翻起一阵酸楚,很不是滋味。
她轻叹了口气,道:
“姨母和大哥有心了,只是这房款不是小数目,怎好让大哥帮我们付,等我回府里把钱还给他。”
从松景路院子里出来,林金蔓也不想就回邵府,便拉着阿芜在松景路上闲逛,什么店铺都进去看一看,零零碎碎地买了不少小玩意,又回转到松景路院子里,鲁先生带着洒扫的佣人已经离去,整个院落显得空荡荡物。
林金蔓就在院子里和各房间处又转上两圈,就这么混着时间,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下来,已是快到黄昏了。
阿芜甚少见她如此无所事事又萎靡不阵的样子,心里疼惜,又不知从何处去开解她,只能一路跟着,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了不相干的话与她闲聊。
此时见得天色已暗,再不回去只怕太晚,便道:
“小姐,我们回去吧。”林金蔓淡淡一笑道:
“等我把墙角的金腰带再浇一浇吧。”
说完便转身去找水壶,找了半天,只在大门处的一间倒座房里找到一个半新不旧的小木盆,便拿了那木盆,到正院的压水井去压水,接了小半盆水,便小跑着来到那狭长的花坛边去浇那一排金腰带。
阿芜寻思她有事可做,便不至于乱想,想到夜里翻来覆去的,觉都睡不好。于是便不管她,自己在旁边拿了一把小扫帚,沿着墙角开始扫院子。
林金蔓来来回回地浇花,也不知跑了多少趟,好像不知道累似的,跑得额头上都起了汗珠,她便抬起手去擦。
擦着擦着,那不明来由的泪水竟跟着汗水一起淌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她的手只不停地在眉头额角擦拭,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在擦汗还是在擦泪。擦着擦着,只觉得身体一点力气也无,便坐在了院子里那一方石桌旁的石凳上。
眼泪是止不住的,好像一时也擦不完,她便把手垂下来,任它流去。
阿芜见她默默流泪的样子,暗道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像是经历了什么莫大的悲苦似的,梨花带雨,眼泪潸然,竟显出一片冷清凄惨的景象来。
心头禁不住顿然也涌起千百股悲苦,把扫帚一丢就奔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疼地说: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林金蔓将自己的头埋在阿芜的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落下来,她喃喃道:
“阿芜,我想我的父亲母亲了——我好想好想他们——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阿芜听了这话整颗心顿时揪成硬硬的一团,伤感难忍。
这是林金蔓自父母去世后,第一次这样悲戚地说想父亲母亲。这是心里堆了多少的委屈和苦楚,才哭出来的眼泪,估计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主仆二人抱着伤神了片刻,林金蔓止住了哭,一看天热越发暗下来,又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把眼泪一擦,抬头挤了一点笑出来,仰头朝阿芜瓮声瓮气地说道:
“阿芜,我请你去吃粉蒸肉吧,刚刚来的时候,我看到路口有卖的。”
阿芜见她哭得凄凉,本一起伤心得不行,此时却见她抬起头来,虽是一双泪汪汪、眨着红肿的眼睛,说起“粉蒸肉”,脸上顷刻间又有了些小孩子贪吃的神色,说不出的天真无邪,忍不住破涕为笑,伸出右手食指戳在她脑门上,嗔笑道:
“眼睛都哭肿了,还惦记着吃呢!”二人来到路口的小食摊子上点了粉蒸肉等几样菜,吃饭间两个女孩子插科打诨地只说些玩笑话,尽把方才那些沮丧颓废一丝一毫地驱散开去,倒是恢复了不少精气神。
吃完后二人打了一辆人力车一起坐着回了邵府。
刚踏进院子,就听得洋房一楼的大厅里就穿出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邵司令无论从政还是治家向来严谨肃然,家里佣人虽多,从来都是进出有序,绝少喧哗吵闹的。
她暗想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不由得立马加快了脚步往洋房走去。
到了大厅,只见邵夫人、戴夫人、鲁先生,还有一干佣人都挤在大厅里,林心蔓心里一紧,此时听得戴夫人尖声道:
“各人屋里都看了,凭什么她的屋子不让看?这是我陪嫁的东西,不说价值连城,也是千金难求!戴在我手上也有二十多年了,今儿在你们邵府不明不白地丢了,这是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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