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戴氏母女住进邵府
邵霆玉将戴氏母女引入餐座后,自己在戴红丹下首坐下,见她一直盯着那一排芍药花蜡烛,便含笑道:
“这是沙城百货新进的M国芍药手工蜡烛,应个景儿,戴小姐可喜欢?”
戴红丹脸色一红,道:
“花样儿是好看的,只可惜蜡尽花败,有些可惜了。”
这话听得林金蔓心里一顿,抬眼向二人望去,只见对面男子眉目英挺殷勤,女子面目羞涩含笑,竟都似那旁若无人状般,不由得心里泛了些酸,把目光投向那星星点点的烛火,心中暗叹好一个蜡尽花败。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把那二人的温言软语抛在脑后,自顾自吃饭。
此时戴夫人吃在兴头上,不住地夸耀邵府的厨子手艺好,邵夫人道:
“戴夫人过奖了,不过是些家常菜。”
戴夫人道:
“我就爱吃家常菜,吃着最是舒心,要说我在那沙城饭店住着,那餐厅的饭菜啊,头两天还好,不过吃个新鲜,如今呀,真是食之无味,怎比得上你这里的家常菜。”
邵霆玉听闻神色微微一变道:
“长期在饭店住着,总是不如家里住着舒心,我们府中倒是有空着的客房,戴夫人和戴小姐若不嫌弃,不如搬进来——”
那戴夫人闻言乐不可支地笑道:
“那敢情好,就是不知会不会叨扰了府上?”邵司令把手一扬道:
“不叨扰不叨扰,我夫人爱热闹,平日里两个姑娘去上学,有戴夫人和戴小姐给她作作伴,甚好甚好。"
邵霆玉又对戴红丹道:
“这里离沙城医院很近,你来回跑也方便些。”
戴红丹只看向自己的母亲,那表情不言而喻,戴夫人看着女儿,喜得心花怒放,眉欢眼笑道:
“如此说过,我与邵夫人也甚是投缘,那我们母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邵夫人见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自己连句话都插不上的功夫,竟然就这么把事给说定了,心里一阵窝火,恨不得把前面的西餐刀叉冲父子二人一人投过去一把才好。
心中虽如此想,脸上还是尽力堆笑,只是笑得十分勉强,戴夫人也不在意,又是一番欢声笑语,直把话题往邵霆玉和戴红丹二人身上引,戴红丹差得满脸通红,邵霆玉笑得大方,颇有照单全收之意。
邵夫人不禁担忧地望向林金蔓,只见她埋头用餐,仿佛完全置若罔闻,置身事外似的,心中不免更加担忧起来。
邵霆珍今年也才不到十岁,向来对成人间这些或虚或实的虚与委蛇不感兴趣,早早地吃完了饭便要离席,林金蔓也找了个由头与她一起下了餐桌。
二人上楼回到林金蔓房里,林金蔓道:
“今日功课可都做好了?”
霆珍不以为然道:
“只有国文课留了功课,我早做完了。”
林金蔓笑道:
“家里有客人,估计还得一会儿呢,咱们别去大厅了,不如从回廊后面绕过去,到后院玩吧,也好消消食。”
百无聊奈的霆珍正中下怀,忙道:
“好呀,我去抱我的波斯猫来。”
四月初的沙城,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后院梧桐树的新叶发满了整树,葱绿的枝叶间开遍了白色的梧桐花,只是花瓣脆弱,到底禁不起日晒风吹,刚开出来不几日,便有零星的花瓣被吹打了飘落在地上。
霆珍追着那波斯猫满后院地跑着,林金蔓在树下石阶上坐下来,一坐下来,眼前便浮现起刚才餐桌上的一幕幕,想着想着便发起了呆。
饭后,戴夫人想起上次邵夫人拉着她看的那个玻璃暖房,仍颇有意兴,便叫邵夫人带她和戴红丹去看。
三人结伴去了前院,邵司令转头又回了总备司令部,若大的餐厅里,只有佣人们在忙碌地收拾餐桌,邵霆玉脸上的表情逐渐冷下来,他静静地立在餐桌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后院传来霆珍大一声小一声的欢笑声,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院方向的回廊处跨去。
一眼就望见她坐在梧桐树下的石阶上发愣,风将她的发梢吹得微微飘起,她也不伸手理,只任那发梢零乱地抚在眉眼和脸颊上,温婉秀美的眉眼中流出少有的悲寂来,衬得整个小小的人儿楚楚可怜,让人生出许多的不忍和心疼。
她正看那地上稀稀落落的梧桐花瓣借着晚风打着璇儿,零落的花瓣贴着地面一簇簇地往院墙的方向扫,却见扫到了一双铮亮的军靴上。
她抬起头来,瞧见他眼中满是虑色,望向她的眸子中竟透出无限的忧思来。
因这忧思,反倒更显出自己此刻的可怜。
她心底的那点儿骄傲和自尊此刻突然跳出来,将她的心击打得生疼,疼得她心中忽地生出恨恨的恼意。
她忽地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却是将心底的恼意显露无遗。
“蔓蔓……”他笔挺的身姿伫立着,欲言又止。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陪客人,可别怠慢了人家!”
也不知这脾气从何而来,说不清这股恼意,道不明这丝酸楚,她恨恨地说罢,看也不看他,起身快步便走。
待走到洋房的回廊上,心底又猛地升起许多不甘,便停了脚步,欲转身回去向他问个清楚。
谁知一转身,那梧桐树下哪里还有他的踪影?她一时间万般委屈都奔涌在胸口上,将将要掉下泪来。
转念又想,要问什么呢?是自己诸多顾虑、再三拒绝他在先,他如今要与戴小姐交好,难道还要同自己交待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又是什么身份去质问他?
诸般念头在心中过了一遍,顿有万念俱灰之感,就连方才的那几句委屈的质问都无比可笑起来。
邵府洋房共三层,在一层偏厅里侧还有两间客房,邵夫人令人将两个房间打扫了出来,又细细布置了一番。
邵霆玉命鲁先生去帮戴氏母女打点搬运行李,到第三日,母女二人便搬进了邵府,与二人一同搬进邵府的,还有戴夫人从金陵带过来的两个贴身女佣,年纪大些的唤作吴妈,年轻些的唤作阿素。
至此开始,邵霆玉便晨出暮归,对戴红丹车接车送,照顾得无有不周。
林金蔓看在眼里,闷在心里,有心去探个明白,却又拉不下脸,二人但凡照面,都是相对无言,一个避重就轻、我行我素,一个饮气吞声、心烦意乱。
日子久了,二人之间就生出无限的尴尬和索然来,为此两人都尽量避免碰面,表面上维持着相安无事,过得一日算一日。
只是林金蔓毕竟只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再拼命忍耐还是不免流露了些郁闷寥落在脸上,眼看着整个人日渐寡欢,形容消瘦起来。
邵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不好明说。
邵夫人忍着一肚子懊恼,好不容易一天晚上逮到邵司令回了府,悄问道:
“我说你们父子二人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这姓戴的母女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往进咱们家了,那戴小姐倒好说些,斯斯文文的,还是个好打交道的,那戴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邵司令模棱两可地答道:
“她母女二人毕竟是中央政府那边的家眷,咱们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那戴小姐还救过咱们伯宽的命哪!”
邵夫人一听更急了:
“伯宽和蔓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才刚刚理顺一些,眼看着蔓儿就转过弯来,咱们伯宽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在无端端又加进来一个戴小姐,这算怎么回事?我看伯宽现在和她亲热得很,车接车送的,当初他对蔓儿要是有这样用心,不早就——”
邵司令打断她道:
“这儿女的缘分,咱们说的都不算,蔓儿是在咱们跟前长大的,做不成儿媳妇,咱们就收她做干女儿,当亲生女儿待着,和珍珍没有两样儿,总不至于亏待了她。”
邵夫人听邵司令如此说,好似话中有话,不由得脸色大变道:
“你是说,伯宽要和戴小姐——那怎么行?伯宽这么多年对蔓儿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怎如今说变就变了?就因为戴小姐是中央政府财政部长的女儿?功名利禄这等身外之物怎比得上自小的情份?人生在世,得一个自己真正中意可心的人儿不容易,伯宽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吗?”
邵夫人说到此处,又想到林金蔓家世悲楚,孤苦一人,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拳捶在邵司令胸口上,忿忿不平道:
“你们这些男人,眼里只有权势利禄,伯宽怎么能就因为这个对蔓儿撒开了手?”
邵司令心中也是一片无奈,只得好言相劝,好说歹说才让邵夫人稍微平复了下来,她止不住地叹气,感慨这一对“金玉良缘”竟如此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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