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玲珑邵夫人探心思
邵夫人近来为着林金蔓和邵霆玉二人的事情没少操心,邵霆玉的性子她向来清楚,没想到如今连林金蔓也像吃错了药般,二人不知怎么的,就好似那猴儿炸麻花儿,硬生生地拧上了。
因邵霆玉整日不是在军营里就是在总备司令部,父子见面的时间远多于邵霆玉在府邸里待的时间,她实在没法儿,这天夜里,邵夫人便向邵司令又说起了二人的状况:
“司令,你就想想,在蔓儿到咱们家之前,伯宽几时规规矩矩地在家里吃过一顿饭的?”
“哪一次不是我三请四催地,他才能在这府里头,跟咱们吃上一顿饭。”
“这几年下来,你看他是不是越来越着家了,别说跟以前的那帮朋友厮混了,就连他那个栖玉馆,都不怎么去了。”
“虽说他还是整日里忙着军务,可但凡有一丝空闲,哪一次都不是点着蔓儿在家的时候回来。最近哪,你什么时候看他,他都一副痴痴的样子看着蔓儿,那样子愁肠百结的,眉头都要打结了,我看着都心疼。一个好好的七尺男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在家里啊,硬是变成了一只呆鹅!”
邵夫人为人玲珑剔透,又是一张巧嘴,经她这么一提醒,邵司令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你儿子的事儿啊,你得操点心,这两个孩子,一个不懂风情,只自个闷在心里整天抓心挠肝儿的,另一个呢,看着是机灵周到,可碰上这儿女之情哪,着实的一点儿窍都没开哪。我看他们两个现在,倒像是杠上了,一个追得紧,一个躲得慌,这要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一起啊。”邵司令心里知道邵霆玉的心思,他也老早指望儿子能够娶妻生子,再加上林金蔓在府里这两三年,样样出色,深得他心。要是能将金蔓娶进门作儿媳妇,他也算是对得起邵霆玉的生母了。
邵夫人接着又说:
“我瞧着,要是伯宽能娶到蔓儿,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邵司令点点头道:
“你上次寄回余州的信,林老太太回复得也不太明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问过没有?到底还是要人家心甘情愿才好。”
邵夫人不置可否道:
“这有什么,如今林老太太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儿,定是想多留她几年,咱们伯宽她也见过,是很满意的,只要咱们家把诚意拿出来,林老太太不会不同意的。”
她叹了口气又道:“咱们伯宽一表人才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没事儿的时候跟座冰山一样,有事儿的时候又像个爆竹,发起作来那叫一个吓人,连你都镇不住他的!我看这天底下,只有蔓儿能降得住他,什么时候顺毛摸,什么时候逆毛捋,她心里有数着呢,若她能把咱们伯宽放在心上,稍微用那么点儿心思,往后咱们不知要省多少事儿……”
正这么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邵夫人开门见是鲁先生满脸焦急一付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也跟着慌张起来,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忙侧身出来,低声说:“出了什么事?”
鲁先生是家里的老人了,此时也不避讳,只把方才林金蔓送醉酒的邵霆玉送入房间的事告诉了邵夫人。
邵夫人听完捂着嘴,心中大惊,邵霆玉这段时间那抓心挠肝的样子,她是真真儿地看在眼里的,对他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心想莫不是这邵霆玉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没有忍住对蔓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这下可如何是好。
林金蔓她可是疼在心里的,这两三年她在府里,真真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这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真要是在邵府里出了什么事,自己真是万死难辞其疚啊。
邵夫人胆战心惊地想了半天,决定先和鲁管家一起,先去邵霆玉房里瞧瞧。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只见邵霆玉已沉沉地仰面睡在床上,身上纵使盖着被子,仍有一股浓浓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再看那床上空着的地方,被单平整,枕头和被子皆是好好地顺展开的模样。
二人又在四周细细查看了许久,靠门处的沙发上放着林金蔓的一件夹袄外套,其余确实再无过多痕迹,实在不像发生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邵夫人心中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从邵霆玉房中出来,她叮嘱鲁管家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司令,如看到其他下人有风言风语的,一定要让他们管严自己的嘴。
鲁管家办事向来周到稳妥,心知此事关系到林金蔓的名声,又想到邵霆玉的炮仗脾气,忙答应下来。
鲁先生走后,邵夫人稳了稳心神,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慢慢走上三楼,来到林金蔓的房门口,见灯还亮着,把头贴在门上,抬手轻轻地叩了叩门,悄声问:
“金蔓,我是姨母啊,你睡了吗?”
“姨母,我要睡了。”那声音柔柔软软的,邵夫人一下子心疼起来,又用力叩了叩门:
“让姨母进来说几句话可好?”
片刻后金蔓来开了门,只见一双眼睛微红,确实是像刚哭过的样子。上前就拉她的手,不想碰到她手上的擦破处,她不禁呼出声来。
邵夫人闻声忙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拾起来,只见她右手手背中心处已经一片淤青,周围也是好大一片擦伤,有些地方已经结了浅浅的一层暗红色血痴,趁着她本就白嫩的皮肤,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邵夫人一声低喊:“唉呀,我的儿!”忙进房间,把她拉在床头坐下,心疼地用手拍着她的背,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邵夫人心里终究是想把事情弄明白,心里的石头才好落地。
“你……你……,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伯宽那混小子,他到底怎么你了?”
金蔓刚从邵霆玉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鲁先生,心中明白邵夫人此时问的什么意思,只是这情形,她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心思一齐涌上心头,竟不知如何说。金蔓摇摇头不说话,眼泪却一颗一颗从眼眶直往外涌,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只看得邵夫人心里跟滴血一样,恨不得立刻把那邵霆玉从床上拖起来打上三十大板才好。
邵夫人伸出手帮她把眼泪擦干,语气坚定地说:
“你受了什么委屈,和姨母说,姨母给你做主!”
金蔓摇摇头,只柔声说:“姨母,我没有受委屈,我……”
说了半天,想问的还是没有问清楚,邵夫人也顾不得委婉了,急切地问:
“那今儿晚上,伯宽他有没有,有没有……对你……就是方才——”
看着金蔓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困惑地望着自己,一时心急,口中快语说道:
“刚才在伯宽房里,他有没有欺负你?逼你与他——”
金蔓听闻心中大窘,一张脸连同脖子都涨得通红,忙说:
“没有!大哥……大哥他……没有……我们没有——”便再说不下去了。
邵夫人此时才算是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说道:
“我去拿些药酒给你涂上,不然过了夜,化了脓就不好了。”
不一会儿,邵夫人便端了个托盘回来,里面放了些药棉、药水之类的。
邵夫人一边给她上药,一边看她脸上的神色,心道:不如趁现在探探她的心思。便问道:
“蔓儿,伯宽对你的心意,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最近多少人家要把女儿说给他,他看都不看的,到底为的什么,想来你心里也有数吧,姨母就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金蔓第一次被邵夫人当面问她和邵霆玉的事,脸上顿时显出些窘迫之色,转念一想,不如把话说明白,省得总是不清不楚的,闹得姨母担心,大家尴尬。
如此一想便把心一横道:
“大哥是极好的,我心里敬他,爱他,当他如骨血至亲的大哥一般。只是他如今身当要职,我只是一个孤女,于公于私都帮不上他什么。再加上我父亲的事,我只想日后平平淡淡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便可,不好耽误了大哥。”
邵夫人只道她是恐怕自己家道中落,介怀如今邵家烈火油烹、门庭若市的形势,便道:
“说这些太见外了,你这样慧外秀中的女孩子,又受了新式教育的,我和邵司令都喜欢得不得了,其他的什么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我们只愿伯宽这个可怜的孩子能够得个衬心的意中人,你——”林金蔓见邵姨母会错了意,忙道:
“姨母,每次姨父离家出去打仗,你可有后悔嫁给他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可曾想过如若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二人只过着简餐陋室,却可终日相伴、举案齐眉的日子?”
这几句问出来,倒把邵夫人问得愣住了,百转千回之中暗道:原来自己竟小看了她。
思忖片刻,她道:
“原来是因为你父亲母亲的事,要姨母说,你小小年纪,难为你想得这么多。可是情之一字,岂是可以这样权衡和比较的?你母亲与你父亲成婚时,难道不知他是军官世家?难道不想这其中的种种艰难?我只记得她刚成婚时写信给我说:同心同德,白首永结,得此我爱,永无绝衰。这其中的情况难道有假的吗?”
林金蔓是第一次听邵夫人说起她父母生前的事,眼前浮现出母亲去世前几个月凄凉无助的模样,一股悲戚涌上心头,抽泣道:“我母亲临终前那段日子,整日里抱着我父亲那件半旧的长衫,眼睛都流干了,人也消瘦完了,如果不是我父亲死得那样惨,我们家何至于此,我常想,我不如生在那山野村间,至少一家人齐齐整整的,相互守着……”
林金蔓来邵家这几年,邵夫人也是第一次听她正面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颤声道:
“孩子,难为你了,无论你怎么想,我们都依着你,你若能嫁进邵家,我们定然是百般满意,如若真没有这样的缘分,我们早已当你是邵家的女儿,你不要有顾虑才好。”
说罢又好言好语地安抚了林金蔓半天才离去,心里只道这心结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儿才能解得开,又心疼她小小年纪竟藏了这样大的心事,也是千愁万难,一时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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