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老太太病危
自邵霆玉领兵奔赴惠城之后，邵夫人又开始了每日早晚读报、听收音，每每邵司令回了府，还要将那报纸上、收音机里的战事消息反反复复地确认好几遍才肯罢休。
邵司令体谅邵夫人做母亲的一片心，也想让府里两个女孩子安安心心地上学，每次回府都让那王副官将总备司令部收到的前线消息细细说与三人听。
这次各方属地响应调集令，各路部队集结惠城，与直系部队共同组成联合军抵抗扶桑，在全国掀起了一阵抵抗扶桑的民族激情。
在这股浪潮的推动下，中央政府通电全国，发表了《自卫保国书》，向所有民众宣告驱除扶桑之决心。这天国文课，梅先生在班上将那《自卫保国书》大声向女孩子们朗读：
我辈华族胄裔，生逢乱世，身负干戈，
国家尺寸领土，遇有侵略，决不放弃，
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
惟有履行牺牲之大决心，
驱逐扶桑，复我河山！
保我民族，卫我家国！
听得班上的一帮女孩子们也是势血沸腾，恨不得个个当时当地也都生成那男儿身，赶紧举身投戎，也奔赴战场杀敌去。
林金蔓耳中听着那慷慨轩昂的宣言书，心里却浮现起邵霆玉的身影。
众人都只道他少年一战成名，是英勇无比的少年将军，只有她，每每地从他那英挺的面容和颀长的身形中看出无端的悲壮和感叹来。想到此处，只觉得自己心里的一点小心事实在不足挂齿，惟愿战事快快消停，他赶快平安归来。
晚上回到邵府，只见府里上下一顿忙乱，人来人往地直往老太太西侧小院里去，原来是邵老太太又不好了。
邵夫人让鲁先生赶紧去请沙城妇女医院的王博士来府里，王博士细细诊看过后，给老太太打了一针，只让佣人们好好服侍，然后一行人来到洋房的大厅里。
林金蔓带霆珍回来时，正好就瞧见邵夫人、邵司令脸色凝重地与王博士谈论老太太的病情。
王博士身着一套青黛色西式套裙洋服，大概二十八、九岁，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单髻，不施脂粉，浑身上下透出知识女性的儒雅和干练来。
邵司令神色十分忧虑，恭敬地问道：
“王博士，家母的病情……”王博士叹了一口气道：
“司令放心，当下并无大碍。只是……令尊年事已高，这胸痹之症又已有数年。我为令尊看诊这一年多来，气短心慌、胸痛麻痹时时有犯，拖到如今，身体已经很是吃力了。我已尽全力为她缓解病痛，延迟病发的时间。你们只按我说的方法好生照料，我每日下午来府上为令尊打针用药，尽量减缓老人家的痛苦。不过……”
听到此处，邵夫人已经拿帕子抹起了眼泪，邵司令也心中有数，悲戚道：
“王博士尽管直说。”
王博士又摇摇头道：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看看老人家还想吃些什么，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们多陪陪她，让老人家心安便是。”
这话说得已经非常明显，邵司令又道：
“依您看，老太太大概还有多少时日？”“多则三个月，少则……少则数日。”
邵夫人一听，一声惊呼，搂了霆珍便哭出声来，惹得霆珍也一块跟着掉眼泪。
待送走王博士，府里上下皆是一片戚楚之色，邵夫人拉着林金蔓，忍不住边哭边道：
“这可如何是好，你大哥远在惠城，这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完，这万一……司令，这可如何是好啊？”
邵司令眉头紧皱，只道：
“别哭了，生死病死，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些事，老太太求医问药，你也费心了心力，老太太心里也清楚，如今就按王博士说的，多去陪陪她老人家，让她少些遗憾，走得心安些，也算尽了我们晚辈的孝心了。”
说罢语气又沉重了些，长叹了口气道：
“至于伯宽，先不要告诉他，老太太的身体目前先稳稳养着，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见邵夫人依旧哭得伤心，林金蔓忙道：
“姨母别忧心，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我来了这么些年，邵祖母如此疼我，我早把她当成我自己的亲祖母的。”
听得邵夫人拉着她的手直点头：
“蔓儿啊，还好有你在，我还能心安些。”
自此，邵夫人便守在老太太房里服侍起居，又配合王博士给老太太打针服药。
林金蔓便一早一晚地守在厨房里，与张婶一起负责给老太太熬汤送药，老太太身体已经极弱，吃不下什么东西，只能吃些稀粥，喝些清汤，林金蔓便就着老太太的品味，按照医生的嘱咐，每日里变着花样地熬了细粥和清汤，让老太太好歹能吃下去些。
数日里下来，邵老太太脸色渐渐地还起了些红晕。
这日等老太太睡下后，林金蔓拉着邵夫人悄声道：
“姨母，我发了电报给我祖母。”
邵夫人疑惑道：“怎么？你这孩子，怎好劳烦林老太太。”
林金蔓犹豫了一阵道：
“姨母，我祖母与邵祖母是少年至交好友，多年未见，这次若是不告诉我祖母，只怕以后……”
说罢竟红了眼眶，这话连带着把邵夫人也说得红了眼睛，拉过她的手，微微点头道：
“蔓儿啊，要说还是你会心疼人，这个时候若不是你，我指不定怎么心慌呢。只是怕累了你祖母，她老人家怎么说，回信了吗？”
林金蔓忙道：
“姨母说哪里话，这些年你们待我如至亲，为了这个家，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祖母也是感激邵家的，她得了信，立马就回电报来说即刻启程来沙城。”
说到这里邵夫人也不再推辞，拉着她不住地感慨了几句，二人又唏嘘了一阵，皆是说得眼泪直流，邵夫人又嘱咐她还要好好读书，不要太忧心。
到底是老姐妹情深，林老太太第三日中午便到了沙城，也顾不得多说，邵夫人忙让鲁先生领着林老太太带的几个佣人去安顿，便带着她去邵祖母西侧的小院。
两个老人上次见面还是十多年前，此时再见，皆是龙钟之年，泪眼相望却是无言，邵夫人见忙道：
“老太太别哭了，林祖母这千里迢迢地来看您老人家，应该高兴才是啊。”
邵祖母用帕子将眼角昏浊的泪擦了又擦，朝自己的老姐妹伸出手来，嘴里不住地说：
“怎好劳烦——老姐姐这么远来，可是辛苦了！可见了蔓儿了啦？”
因为激动的缘故，只说了几句，就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林祖母忙奔过去拉了她的手，着急地说道：
“妹妹别起身啊，快躺着快躺着，蔓儿还在学堂里，晚上就能见着啦，不着急不着急。”
邵夫人料想两位老人多年未见，定是有诸多体己话要说，于是嘱咐了佣人在院子里好生服侍，便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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