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少年心事难（1）
“从Ｍ国买来的那批军火，什么时候装点入库？”
邵霆玉在案桌上批着军用文件，一面抬起头问冯九诚。
冯九诚道：
“有一部分前日已经入库，剩下的正在过海关，目前是张继尧在经手办理，明后两天就能到沙城。咱们现在扩充统编军第三师的兵力，这批军火正好派上用场。再调拨一部分去南边，牢守瞳湖关，绝对不成问题。”
邵霆玉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又道：
“有劳冯教官了。”
冯九诚走后，邵霆玉仍然埋头伏案整理和签署军文公文，眉头紧蹙，手上一刻也不得闲。
陆子剑手拿一张公文走了进来，义愤填膺地骂道：
“这才回来几天哪，这中央政府真不是个东西，现在又要调派咱们去惠城联合抵抗扶桑！这公文倒是下得快！”
邵霆玉接过中央政府下发的那张调兵公函，神情淡然道：
“扶桑犯我中华，侵我国土，国内民愤四起，中央政府驱赶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各属地易帜终于结成同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才是真正用兵之时。”
一番话说得陆子剑心中报国激情顿起，也不再抱怨，又道：
“从瞳湖关回来，刚喘上一口气。又整天忙着操练这新制的统编军，若过几日真的去了惠城，只怕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了，咱们也不是铁打的，今晚好不容易得个闲，咱去凯乐门好好乐乐吧，那玲宝儿——”
陆子剑说了一大通，却见邵霆玉也不答话，只拿着那张公文兀自出神，陆子剑诧异地喊道：
“大哥，大哥！”
他恍然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已暗下来的天色，自言自语道：“我不去了，我得回去一趟。”
这边官邸内，大家用过晚饭，林金蔓正招呼佣人们收拾餐桌。
忽听得背后一阵军靴踏出来的脚步声，那声音让她整个身体一僵，胸腔里登时咚咚乱跳起来。
她暗暗稳了稳慌乱的心神，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地问道：
“大哥回来了，用过晚饭了吗？”
“吃了。”邵霆玉答完，扭头朝四面张望了一下，道：“珍珍呢？”这是二人自那日后第一次照面，邵霆玉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想起杨素芬的话，心想兴许他真没把那晚的事放在心上，便随口答道：
“吃完饭就追着她那波斯猫去后院了，大哥去那里看看吧。”
此时邵霆玉朝后院的方向望了望，轻声说：
“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我——”
林金蔓不由得抬眼望他，只见他狭长的双眸一片黯色，目光炯深，心口处又突突地跳起来，快嘴道：
“我还有事儿呢，大哥你自已去吧，阿芜——”
借着喊“阿芜”，快步从饭厅闪了出去。
一回头看他并未跟上来，长吁了一口气，又小心地从前院的回廊绕过来，自回廊侧门上二楼绕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了，晚上再不出来。
如此好几次，林金蔓并不与他多说话，看到他寻个由头便走，府里人多，邵霆玉巴巴回去几次也没找到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未免心中郁闷。
这一日傍晚，林金蔓和霆珍正在前院逗着那波斯猫玩，那猫也调皮得很，一头钻进了灌木丛里，任凭二人怎么哄都不出来，正发愁时，霆珍眼尖，一眼看到从院门外走进来的邵霆玉，大叫道：
“哥哥，快来帮我们抓猫！”
邵霆玉腿长个子高，一腿跨到那灌木丛里将猫滴溜了出来，他将猫放到霆珍怀里，悄声说：
“我让张婶给猫弄了个软窝儿，就放在你房里，你快去看。”
霆珍一听，也顾不得和金蔓说一声，一转身就往洋房里奔去，林金蔓不知所以，也要跟着跑过去，被邵霆玉一把拉住。
“蔓蔓，我——有话跟你说。”林金蔓听他叫自己“蔓蔓”，脸上不自在地热起来，又发现他说话间嗓音有些喑哑，连带着面容也憔悴了许多，下巴上还生出好多胡渣来，心里立时又软下来，也不挣脱他拉着自己的手，只轻声道：
“你怎么瘦了这样多，忙归忙，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姨母天天念叨你呢。”
他苦笑了一下道：
“那些事我做惯了，我只是心里惦记着——”
“呀——你们在这儿呢，害我一顿好找，蔓儿，快喊你大哥过来，我让厨房炖了汤，你看这些日子你大哥都瘦得脱了形了。”
是邵夫人站在洋房前的回廊处朝他们招手。
林金蔓忙挣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轻笑道：
“我说姨母惦记着你吧。”
又转头向邵霆玉道：“大哥快去吧，我去找珍珍。”
邵霆玉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心道自己这些天真真像个傻子一般，满心满口的话当了她的面，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再后来，邵霆玉几次回到府里，索性连林金蔓的人影儿也见不着了，邵夫人解释道：
“蔓儿有个同学，叫杨素芬的，接她去家住几日，连带着珍珍也跟过去了。这下好了，我可得了几日清静。”
如此数日，邵霆玉渐渐明白林金蔓这是在有意躲他，不禁心中愤懑。
无奈前线联合抵抗扶桑战事愈发逼紧，沙城总备司令部和统编第三师所在的北大营整日整日地部属开会。
邵霆玉分身乏术，只那满心的愤懑化成难消的火气，脾气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但凡有一点不如意的，说着就着。顺手的东西砸了不少，火气却越发越大，那眉宇间冷峻得要结出寒霜来，只惹得陆子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副官李安华跟他跟得久了，倒是心知肚明，只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伺候着。
到了出发前一日，邵司令在总备司令部召开最后的部署会议。
邵总司令眉头紧皱，拿着烟斗的手敲了敲桌面，厉声说道：
“你们说，这中央政府打的什么主意！明明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竟然钦点他领军去参加联合军抵抗扶桑！”
有个老将一脸谋算，上前道：
“总司令，这次各属地征调兵力组成联合军抵抗扶桑，咱们这统编军第三师并非顶头主力部队，而且此时邵师长过去，并非坏事。”
“哦？”邵总司令拿眼睛瞟了一眼那老将，那人又忙道：
“之前的瞳湖关一战，邵师长已搏得不少威名，以他的用兵作战能力，再加上中央政府在各属地征集的联合军，胜算不小。如此一来，再立战功，指日可待，将来接您的班，其他人必定心服口服。”
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听得邵司令也频频点头。
一旁的邵霆玉却不置可否，冷冷地道：
“那扶桑在南方地界烧杀虏虐，无恶不作，我中华国土，岂容他人肆虐，把权势谋略放在一旁，先清除外敌，才是上策，不然仅守得我们沙城这一片尺寸之地，断然非长久之计。”
在座诸位要员心腹听后皆连连称是，邵司令又确定了此次调派人员与兵力的部署安排，便把大家散了，只待第二日，由邵霆玉带领第三师奔赴惠城参加联合军行动。这日午饭过后，邵霆玉才得了一点空闲，上得车来，一阵烦闷涌上心头，终是扛不过内心的惦念，朝司机摆摆手：“去圣约翰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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