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母双亡，孤女北上（2）
那一年的春天，大家都说是暖春，偏金蔓觉得，寒彻骨髓。
家中宅院前庭西边院墙下，母亲亲手种下的一排金腰帶，已先于叶子绽放出嫩黄鲜亮的小花，一小朵一小朵整齐地排在枝头，乖巧可怜，只是母亲再也看不到了。
还好有祖母，在余州老家的宅子里，祖孙俩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平淡而安静。
可祖母总是不安，本该继续上中学的金蔓，已经休学在家将近半年了。
经历父亲母亲先后离世的变故，这彷徨无助的少女，只想留在祖母身边。
“这样也很好的，母亲说，留给我的钱是不愁的，我就在这里，不上学也没关系，我一辈子陪着祖母。”
可是祖母不愿意，说，你母亲希望你继续读书，你母亲说要有出息，就要念书，最好是能念到头，像父亲一样去留洋，做新女性。
祖母没有上过学堂，她并不懂真正“新女性”的含义，只是听母亲这样说过很多次，那么“新女性”大抵是很好的。
就像母亲自己一样，独立，有学问，受人尊敬，可以自己体面地挣钱。
祖母坚持要金蔓继续上学。
任金蔓如何央求哭闹，祖母还是修书给当年的闺中好友邵老太太，让金蔓投靠邵家去沙城继续求学。
“你母亲之前在信中说了，沙城有顶好的女子中学，你母亲当年也在那里读过书的，你还可继续学洋文，那里还有大学，你母亲交代我一定送你去那里继续读书。”
“还有我们林家和邵家早些年……”
林老太太若有所思，踌躇着，可是话还未说完便被金蔓打断。
“祖母不能和我一道同去吗？”
“我这个老婆子啊，走不动啦，我让阿芜陪着你，乖孙，祖母在这里等你放假回来探我……”
祖母的话好似还隐隐在金蔓的耳边回响……
一声尖利的汽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马上要进入沙城地界了。
此时邵家府中。
邵家祖母和邵夫人正襟危坐，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邵老太太满面愁容，幽幽地开了口：
“小时候我和姚家姐姐要好，在一起总是说笑等以后有了儿女一定要结成亲家，一辈子做至亲来往。可没曾想我们都是没福分的，各自只得了一个儿子。到了孙辈倒好了，小子姑娘都有了，我们便想着能够了却这桩心愿。”
林家祖母本家姓姚，与邵老太太是少女时代的闺中好友。
老太太看向窗外，神情肃然：
“那一年玉儿和蔓儿的生辰庚帖我们都换了，文定都下了。后来蔓儿的母亲说现在是民国了，不兴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婚姻大事得孩子成人后自己拿主意。我那姚家姐姐向来把她那儿媳妇看得如珠似宝的，凡事就没有不依她的。后来那两口子又带着孩子一起留了洋，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
说到此处，老太太颓然地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老姐妹想着，总归我们两家还是来往着，说不定哪天两个孩子见了面，自是有缘，两下有意，咱们的心愿也能成。没想到这时候出了这等事。那蔓儿，才十四岁，我那老姐姐，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哪……”
一翻话听得邵夫人也跟着神情默然，眼圈都红了。
“母亲，您别担心。蔓儿小时候我也见过，是个乖巧灵俐的。她母亲与我曾同过两年学，当年就是学校里顶顶拔尖要强的人物，与我也要好。现在她们遭了难，于情于理，咱们也该帮衬着点。先不说这娃娃亲不娃娃亲的，两个孩子如若有缘分，咱们是皆大欢喜，如若不成，咱们也就当多了个姑娘，也是美事一桩。”
“你能这样想，甚好。不枉我疼你。”
老太太点点头。
“母亲，霆玉那孩子心高气傲，任性惯了的，蔓儿年纪也还小，咱们暂且不要在他们面前提以前的事吧，免得……”
“嗯，你想得周到，是这个理儿。”屋内二人径自说着，没曾想，二人的话已被门外站立的一个清俊少年悉数尽收耳底。
“哼！”少年冷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回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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