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浪感慨道:“这不就是典型的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嘛。”
常安民道:“但老夫觉得,他们的忧虑,也并非全无道理。”
陈浪脸色微变,道:“大人,你这话……学生不太明白。”
常安民道:“简单来说就是,诞生一个大商贾,必然会诞生一个大贪官。”
“倘若这个商贾,本来就是个官,又或者出自官宦世家,那他对朝廷带来的破坏,将无可估量。”
“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例证。”
“我朝的商党,也可以位列其中。”
陈浪沉默了。
因为常安民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前世恒X集团的许总,不就是这样的人么?他的企业,给国家带来了几百亿上千亿的损耗,害的无数人家破人亡。
然而在暴雷之前,许总可是屡次受到表彰的民营企业家啊。
“看你的样子,也认同老夫这个观点?”常安民淡然道。
陈浪无奈道:“这个……确实很难避免。”
“不能全指望官员、商贾的个人节操,还需要有完善的监督制度。”
常安民欣慰点头,道:“没错,我跟王大人此番去广陵府,跟知府大人,就广告推广这件事儿,聊了许久。”
“我们一致认为,现目前还不能把广告推向全国,直到临水摸索出一条相对完备的道路后,再考虑向其他州府、县城推行广告。”
陈浪想了想,道:“不对啊,既然孟知府都没意见,察院方面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还派了两个巡按下来?”
常安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广陵府也不是孟大人一人说了算的。”
“一来察院确实收到了一封举报信,说你在广告拍卖上,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二来,察院缺少这方面的经验,或者说整个大燕的监察系统,都缺乏商业监管的经验。”
“在这些官员心中,做买卖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买卖越大,来钱越快,龌蹉也就越多。”
“广告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吞金兽,短时间内,几千两银子就入了银库,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管,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从源头处将一切掐断。”
“所以接下来我跟王大人的主要事务,就是弄出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监管制度,然后慢慢将其完善,如此也算是填补上了我朝在这方面的空缺嘛。”
陈浪拱手道:“大人辛苦。”
常安民淡然道:“陛下让我来临水,就是做这些事情的,谈不上辛苦。”
“你小子如果在这方面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跟我说,如果可行,老夫定会采纳。”
陈浪点头:“好,学生要是想起什么点子,一定会告诉大人。”
常安民道:“对了,回来的路上,听说你的孤鸿楼被封了?可有此事。”
陈浪道:“确有此事,县丞凌震凌大人,向学生索贿两千两,学生不允,他便下令封锁了孤鸿楼。”
常安民笑了:“看来两位察院巡按,不会白跑一趟了。”
“他们就是想要找到广告推行中的弊端,官员向广告商户索贿,绝对能让他们满意。”
“收拾收拾,准备重新营业吧。”
陈浪道:“大人,学生有一事相求。”
“讲。”
“学生吹过牛逼,说要让凌震亲手把封条撕下来,你看这事儿……能安排一下不?”
常安民朗声大笑:“行,就冲你受了这么大委屈,老夫满足你这个心愿。”
陈浪躬身一揖:“多谢大人。”
……
就在临水县百姓,翘首以盼着凌震会怎么对付陈浪的时候。
凌震以贪污受贿罪,被广陵府来的两位巡按给抓了。
听说从凌震的家中,搜出了白银万两,还有各种古玩字画、珠宝首饰,总价值超过了五万两!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县丞,竟然能贪墨到这种地步!
凌震被抄家后,举报信如飞雪般落在两位巡按的几案上,粗略估计,至少得有一百封。
举报性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在控诉凌震利用职务之便,敲诈他们。
两位巡按从中挑出几封跟广告有关系的举报信,当做反对推行广告的作证。
两日后,凌震带着枷锁,从县丞府邸出来。
周围的几条巷子,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当他们看见凌震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后,纷纷大声叫好。
有些情绪比较激动的,还往凌震的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子。
捕快押着凌震来到了孤鸿楼,示意他上前撕掉门口上的封条。
凌震不愿配合,一名捕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凌震,想给你家留个后,你就乖乖照做。”
凌震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但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顶着一脑袋的烂菜叶,走到了孤鸿楼大门前。
陈浪在这里等着他。
“凌大人,我是不是说过,这个封条会让你亲手撕下来。”
凌震死死的盯着陈浪,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我纵横官场二十余载,最终却折在你这小人手中!”
陈浪道:“大人此言差矣,害得你丢乌纱帽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贪婪,以及站在你背后,怂恿你封杀孤鸿楼的皇城司。”
凌震眼神一凛:“你知道了?”
陈浪耸肩:“这不难猜。”
凌震怔了片刻,忽然大笑。
陈浪道:“你笑什么?”
凌震上前,一把撕掉封条,道:“陈浪,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笑。”
陈浪翻了个白眼,“都快死的人,还玩这套无聊的把戏,有意思吗?”
凌震大笑着往捕快身边走去,就在这时,一身乞丐打扮的凌高远,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凌震面前,哭着喊道:“爹!”
凌震怒道:“我不是你爹,给我滚!”
凌高远哭喊道:“爹,你别这么说,我就是你的孩儿啊。”
接着又跪挪到了陈浪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哀求:“陈浪,我错了,你放过我爹吧。”
“我给你磕头了。”
凌高远咚咚磕头,眨眼的功夫,额头就一片血红。
陈浪木然道:“你求我有什么用?我又没有权力抓你爹。”
“何况你爹贪墨了那么多银钱,理当受到律法的严惩。”
凌高远还在磕头,道:“放过我爹,放过我爹……”
凌震气的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求他作甚,你快点给我滚啊!”
几名捕快走上前,拽着凌高远往外走。
凌高远的双眸已经完全充血,甚至都淌出了血泪,他死死的盯着陈浪,发出如困兽一般的嘶吼。
“姓陈的,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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