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我们离婚吧
邵司令入土为安,一切尘埃落定。
一应军事政务,在邵霆玉运筹帷幄之下,不仅未有丝毫动摇,比起原先根基,竟更有蓄势待发之状。
不日金陵政府即向全国通电,任命邵霆玉为邵氏属地军区总司令。
邵氏属地两年前已宣布独立,这种任命不过作的面子功夫,是为金陵那帮人对邵家军的示好之举。
军政诸事,朝夕有变,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再寻常不过。
金陵政府总归是国际承认的中华主导政府,名义上的事,不能不做足。加之邵霆玉与戴红丹的婚讯,已天下皆知,金陵中央这番示好扶持,对于邵家之丧事,可谓雪中送炭,对于邵家军之势力稳固,亦为锦上添花。
虽说邵氏属地殁了邵世年这位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却是有邵霆玉此等精干悍将接力继任,其城府深沉加之身经数战,以及历来老练狠厉的行事风格,在邵家军之上下,无人不服。
因此邵世年过世,人人只觉突然,但见继任者以雷厉风行之势料理一应事务,再加其心腹冯九诚、陆子剑、王继尧等人竭力从旁辅佐,涉及军务要务,全如往日按部就班,未有变数。
要说动静,只有发丧出殡入殓那阵子,邵氏府邸的整条巷子车水马龙地熙攘了半月有余。
而以沙城为中心的整个邵氏属地,由内而外,稳如泰山。
只是邵霆玉这边,连日来马不停蹄,内有丧父之痛,外有军政动荡之险,全数靠他一力主持。
自邵司令过世之后,他几乎不分白天黑夜地往来于总备司令部与各大营处,整个人眼看着就消瘦了一圈。
而邵氏府邸内明面上是邵夫人主事,实而都是林金蔓从旁一力打点。
林金蔓少年失亲,已然经历了自己父母的两次丧葬,于这一众事宜也算有点经验,料理起各项事宜,大到仪式安排,小到招待宾客的点心单子,事无具细,皆办得妥妥贴贴。
而她身怀有孕一事,也特地嘱咐了阿芜,只道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只等先办完了父亲的事,再作公布。
如此一来,自溪州那一番谈话过后,邵林二人竟是一直未有机会再单独相处。
纵使夜里二人在一处歇息,也都是精疲力尽,无暇再谈其他。林金蔓一是料理丧事分了精力,二是见邵霆玉那阵子着实殚精竭力,心中不忍再生事端,便将那事先在心里压着。
只是心里如何真放得下来。
如今丧事一过,府邸一如往日运转。有了些精力,林金蔓免不得又将此事提起。
不过邵夫人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话说不得三句就要提到邵司令,一提便又是抹泪捶胸,实在无法商量。
邵霆珍年幼,更不能与她谈及。
至于娘家那边,林金蔓自然知道祖母和叔父是可以倚仗的,只是大主意还得自己先拿。
林金蔓自幼出生于文明家庭,在学校一直受的是西式教育。
她自认为女子的人格尊严、文才处事,断没有哪一样是生来就输给男子的。
她一直以为,一夫一妻的婚姻最是体现了男女在身份地位上的平等。
而这样的平等,在她来说,不过是最根本的婚姻基础罢了。
如今邵霆玉这样作为,无异于狠狠践踏了她的人格尊严,父母如若泉下有知,该是如何心痛,她又如何对得起双亲对自己的希冀。
再者,这些年她对邵霆玉,用尽了十二分的心血,从少女情根深重,到如今为人妻的琴瑟和鸣,她又哪里甘愿与人共侍一夫?
于情于理,她都不允许自己沉沦在这种令人不齿的三人婚姻之中。
再者,现在有了戴红丹,树大招风,以邵霆玉如今的地位,也许以后还会有张红丹、李红丹,到那时,自己又要如何自处?
林金蔓沉下心来,静观事态,明白这桩婚事不光牵涉邵霆玉与戴红丹个人,里头的利害关系她略微一分析,心中也就有了七八分底。当初邵霆玉假意与戴红丹周旋,不也是迫于戴家政权势力吗?
现在戴德彪得了总理之位,戴氏一族之势力恢复不过顺水推舟。
相比当初,邵霆玉现在是骑虎难下,要他再推了这桩婚事,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若要自己运用了无知妇孺那一套撒泼打诨的伎俩与胁迫了邵霆玉改变主意,先不说邵霆玉吃不吃那一套,自己怎样也是做不到那种田地的。
这样想着,林金蔓不觉又落下泪来,也懒得用手去揩,只翻个身,将整个头埋进枕头里,不一会儿,那枕巾就湿了一大片。
不知不觉,她就睡过去。
这段时间,也实在是累得狠了,白天黑夜地过去,也没睡过一个整囫囵觉。
睡得沉了,又觉得脸上从先前的冰冷一片,渐渐暖起来。
那暖意在她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让她觉得舒服。
她微微睁眼,只见邵霆玉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沿,一只手在她一侧脸颊抚摸着,清冷的月光从窗棂里透进来,映在他脸上。
这些天,二人再没有提过那话,如今再不说,只怕他就当作没这回事,一直糊涂下去,等到木已成舟,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
邵霆玉倒是未意料到她这样动作,忙将被子往她坐起的身子上拉,口里说道:
“你睡你的,起来作什么?”
一如往日的温情。
她却是将他靠近的双手一拂,冷冷道:
“我们把话说清楚吧。”他愣了一下,依旧伸了手过来帮她把被子掖好,一边掖一边道:
“好,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她倒是没料到他这样的态度,好似她在无理取闹一般,心里一阵气涌,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我不要——我不要你娶她——”
她一边哭一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子,两行泪水直直地淌下来,直淌到下颌处断成一颗颗地又滚落在被子上。
见她如此,邵霆玉急忙靠过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隔着被子轻轻在她背上拍:
“蔓蔓,你别哭,我见不得你哭,你别哭——”
他将她越搂越紧,又低低地将唇依在她耳旁道:
“我不要别人,我不要她,我只要你,只要你……”他只说不要,却不说不娶……
终究是不能……
林金蔓被他拥着,也不挣脱,哭得人都有些呆滞,两行泪水只是扑扑地滴。
邵霆玉见她如此,一时无法,将她放开,拿手在她脸上仔细地揩着,柔声道:
“早点歇着吧——”
“邵霆玉,我要和你离婚。”
这话她终于说出来了,原来没有想的那样难。
林金蔓直直地盯着他,她一双眼睛微微肿着,眸子里的光亮清亮哀楚,她一字一顿吐字清楚:
“如今父亲的事也办完了,家里的事也料理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我绝不拖累你,我们——我们离婚——你——”说着说着,她尖细的下巴又微微抖动起来:
“从此往后,大家各不相干。”
邵霆玉不接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胡闹,他声线沙哑却很是平常:
”你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待会我还要去趟北大营,太晚就在那边歇了,明儿我再回来看你。“
他一味地避开这个话题,他说一切都不会变,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他以为她真的会信?
她是真的累了,无力和他周旋,她只将自己的话说出来了,也就行了,至于其他,她管不了。
只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世上的寡妇将儿女好好养大的也不在少数。
自己学业即将完成,将来谋个养身立命的职位,可以拿不错的薪水,还有父母祖母留给自己的身家,把孩子养大,绝非难事。
这样一想,心头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方才邵霆玉说要走,见她不作声,也不起身,只盯着看。
二人就这样在沉寂的夜色里相互望着,今夜的月光特别亮,二人五官在月色里清晰可见。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诸多往事如流光闪电般在脑海中略过,眼眶又酸胀起来。
她轻声道:
“明天我要回一趟景安路。”
他语气温柔如水:
”好,我陪你一块儿回去。“
她不接他的话,将身子躺下去侧着,再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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