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后院的梧桐长得真好。
几年前她第一次踏入邵府,初见后院这棵梧桐树,不过是稀疏的几片叶子零星地挂在光秃的枝干间,在早春的寒气中瑟瑟抖着。
经过一年又一年的轮回,如今层层翠绿的枝叶拢在一起,在后院撑起了一片硕大的绿荫地。
她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外,只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到了沙城,认识了那样多的人,如今又嫁进了邵家,却又无端地生出点点的陌落和生疏来。
她心里头爱上的那个人,带给她的却是深重的恐慌和充满痛楚的占有。
可她还是无法推开他,这样的无奈让她迅速地沉沦下去。
今天在书局又遇见了吴璟珩,让她在错觉中仿佛生出另一种对人生的遐想,如果当时——
可是哪有如果?她不允许自己这样想,绝不允许。
她怀里抱着母亲留给她的琵琶,断断续续地弹着。
弹到最后,她也不知自己弹的是个什么调子,那调子说不出的哀怨伤感,她的脸庞一片湿润。
突然门响了一声,她仓皇地拭了脸颊上的泪,转过头去,是邵霆玉回来了。
她又想起今天遇见吴璟珩的事,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可见了邵霆玉,心里不由得还是慌乱无比,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邵霆玉迎面朝她走来,她背对着窗户,那夕阳的余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他快步朝她走来,她心里却没来由地越来越慌,待他走近,正要说话,却只她脸上泪光一片。
她还是那样怕他,看着他的眼眸中满是慌乱和惊恐,纵使她极力自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他还是轻易地看出,她怕他。
他伸了手要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她下意识地一躲,对了他,还是抗拒。
他的一颗心顿时变得像冰一样冷,那冷意从心里蔓延开来,一直凝结到眉眼间。
他无力地垂下手,叹了一口气,道:
“蔓蔓,你要我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
他这样问,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却更是惊慌,她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极不自然地扯了一下,道:
“是不是快开饭了?我去后院喊霆珍。”
说完,将手上的琵琶放回木盒子里,一闪身便越过他出了房门。
接下来几天,林金蔓忙得不亦乐乎,也正是因为运动会的忙,使得她再没有心思想旁的事情。
这一天是运动会田径比赛的最后一天,林金蔓不负众望,竟是获得了女子组长跑的季军。
这天回了府邸,一吃完晚饭,天色刚暗下来,她便觉得乏得不行。
霆珍吵着让她读《济公传》的故事书,她勉强支撑着靠在沙发上拿着书读起来,只读了不到一会儿,竟觉得眼皮沉得不行,就连拿着书的手都开始往下滑起来。
一旁和其他太太们打着麻将的邵夫人见状,不由得笑道:“珍珍,快别难为你姐姐了,你姐姐今儿在运动会上,可是跑得累了,这会儿赶紧让她去休息吧。”
霆珍倒也懂事,听邵夫人这样一说,伸了手在林金蔓脸颊上轻轻摸了摸道:
“姐姐,那你上去休息吧。”
林金蔓正要说话,邵夫人笑道:
“快别逞强啦,我看你眼皮都要打架了,快上去休息吧。”
林金蔓本就觉得乏得不行,此时听邵夫人如此说,也不再争辩,拿手在霆珍头顶上摸了摸,又对其他几位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径直上楼去休息。
她上了楼,进到房间里,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般,便快速地洗漱好,换了睡衣一躺上床,头挨着柔软的枕头,只觉得一阵舒服畅快,很快便睡着了。林金蔓正睡得朦朦胧胧中,忽然觉得有股风朝她灌过来似的,睁开眼,天已经全黑下来,房间里没有末灯,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正惊异间,暗色中竟隐约瞧见竟是邵霆玉上了床钻进她盖的那床薄毯里。
林金蔓又羞又惊,立时下意识地伸手便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一股混杂着淡淡烟草味和火硝味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一面挣扎,一面怨道:
“你……你做什么呀……我乏得很……”
被他从酣睡中闹醒,林金蔓倦意十足,软语软调里依然是浓重的困意。
邵霆玉此刻听了这娇软的声音,双手又搂得满怀的清甜软糯,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酥麻了一般。
他将嘴唇贴在她耳旁,低声道:“蔓蔓,你走了这么些天,我真想你……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手上忍不住就动作起来。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整个身体突然僵硬起来,那一晚的狂风暴雨让她心有余悸,她又慌又怕,一边躲开他的亲吻,一边推着他的手,哀求道:
“你别样——我不想这样——”
她那清甜的香气充盈在他整个气息身心里,他哪里肯罢休,只觉得自己要沉醉在这迷人的雾霭中一般。
直到吻到她的脸颊上一片冰凉,她无助地哭泣着,他像是被惊醒一般,又是沮丧,又是心痛,低声道:
“蔓蔓,我保证,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你——”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更是激起她心里对他的抗拒,她用力一把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颤声道:
“你放过我吧,我——我——我不想——”
她的头埋在双手间,两个单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说不出的可怜无助。
他刚才还炙热无比的双眸此时像冰霜一样冷,他定定地望着她,说不清楚是什么神情。
等到她哭得眼睛酸胀无比,将一双泪眼从双手中抬起时,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一阵强大的空虚猛烈地冲击着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他,如今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第二日晚间,邵霆玉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她今天晚上总备司令部要开会,如果太晚了就不回了,直接睡在办公室。
她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了,那边却已经收了线,只有电流“嘟嘟”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一转眼,暑假倏忽过去了,邵霆珍顺利地升入了圣约翰书院的中学部。
孟璇子生完了孩子,新学期也复了课,只不过是转入了一年级,比林金蔓与杨素芬低了一个年级。
杨素芬与林怀青在暑假里也完了婚,结完婚,又赴美国接受剩余半年的培训。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
之前,她总是担心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千方百计地寻了由头要避开他躲开他。
如今倒真的如了她的意,只是不知道他是住在北大营还是栖玉馆。
心里明明知道他晚上不会回来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想他晚上睡觉这么翻腾,被子能不能盖得住,有没有着凉。
现在虽然才是十月间,早晚却是霜露浓重,凉寒之气竟如晚秋初冬般了。
想着想着,又觉得他可怜,好几次李副官回来取东西,她都忍不住要上前去问,一出声,却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话。
她又想起孟璇之的话:
结了婚以后才知道,夫妻的情义都在细水流长,茶米油盐之间。
无论你看见什么,做什么,你都想起这个人,虽然想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把这个人牢牢地钉在你心里,就像一颗生来就长在你心里的嫩芽,会越长越大,越发越多。
这颗芽不知不觉地生发,安静到你仿佛要忽视它的存在。
可要是有人要把这颗芽从你心里拔掉,你才发现,这棵芽已经在你心上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拔掉它,那只能要了你的命。他一回来,对着她,总是客客气气的,那客气里透着压抑的小心翼翼,他再没有对她做过亲密的举动。
哪怕有时他半夜回来,也是规规矩矩地睡在床的另一边,经常是早上她一醒来,发现他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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