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鹿血酒
邵霆玉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军务卷宗,其中一本摊开在他前面,批阅了半天,却越来越神思恍惚,看到最后竟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正坐立不安之时,忽听得门上一阵敲门声,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脱口吼道:“敲什么!?”
那敲门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那敲门的人在外边道:
“副司令,陆参谋来了。”
是副官李安华的声音。
邵霆玉抬了手指把那本卷宗轻轻一勾合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道:“进来!”
陆子剑推门进来,瞧了瞧邵霆玉脸上的神色,嘴角一展,一边关门一边道:
“大哥,你这新婚燕尔的,火气怎么如此大?是不是——”
陆子剑私底下在邵霆玉前面一向是随意惯了的,他一路说一路就凑到邵霆玉坐的办公桌前来,将两支手撑在桌子上,隔着桌子放低了声音道:
“大哥,你这火气得想办法消一消,兄弟我今儿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这时邵霆玉才瞧见他放在桌上的一个黑色绒布袋子,那袋子立在桌上,邵霆玉在那袋子上扫了一眼,正要说话,陆子剑快手将那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往他跟前一放。
却是一个精致的玻璃酒瓶,顷刻间一股幽雅细腻的酒味散发出来。陆子剑一边笑一边道:
“大哥,我这可是托了人从京城给你带的鹿血酒,入口醇厚,落喉柔顺,这酒坊从清朝雍正年间就向朝廷和王府里送酒的,如今已是第十代了,男子喝了补血,女子喝了驻颜,你和嫂子一块儿喝,正好,不过,可不能多喝,这——”
邵霆玉见他竟是要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已是极不耐烦,伸了手就要去抓那瓶子。
陆子剑早瞧见他脸上神色,此时见他手上动作,立马抢先一步将那酒抓回手里,道:
“大哥——这可是好东西,我费了好劲才弄来的,若不是看在你新婚佳期,我哪里啥得给你?你可别不识好货!”
邵霆玉收了手,又往椅子上一靠,不胜其烦地道:
“得了,我用不着,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又正色道:“让你办得正事怎么样了?”
陆子剑将那瓶酒小心翼翼地又放回那黑色绒布袋子里,这才抬了头看向邵霆玉道:
“大哥,你放心,正事我是不会耽误的。那田中吉秀的一举一动,我和继尧都盯着呢。”
邵霆玉又丢下一句:
“可盯出什么眉目出来了?”
陆子剑嘻嘻一笑道:
“那朝旭洋行里的人,小心得很,不过,他们再小心,也经不起咱们这一刻不停地盯着,放心吧,大哥,不出一个月,咱们收集的证据就板上钉钉了!到时候,把田中吉秀与扶桑军队勾结的东西往美国大使馆一递,谁也保不了他们!到时候失了美国大使馆这座保护伞,他们再别想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咱们收拾起来,就好办多了!”
邵霆玉听到最后,眉眼总算是舒展了一些,道:
“如此便好。”
说完又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和继尧了。”
陆子剑见他此时不再冷眉冷眼,立马来了瞪鼻子上脸的架势,道:
“大哥要是真体谅我们这些兄弟们的辛苦,晚上就带我们上香苑楼搓上一顿去,也给我们解解乏。”
邵霆玉轻笑一声道:
“那没问题,你去安排吧。”
陆子剑得了令,高呼一声,手里提着那瓶鹿血酒,手舞足蹈地出了门。
邵霆玉苦笑着摇摇头,目光又落到面前那本合上的卷宗上,又是一阵心神恍惚。
陆子剑张罗的这桌酒席热热闹闹地吃到半中央,邵霆玉才来。
王继尧和陆子剑忙起身迎上去,在座的一众军官此时正喝得高兴,也不避讳,齐呼让迟来的邵霆玉自罚三杯。
邵霆玉见众人兴致甚高,便不推辞,接了陆子剑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喝完第三杯,只觉得胸口有些发烧,便觉得这酒好似与平日里不同。
他将那酒杯一放,一眼扫到桌子上陆子剑白日里带到他办公室的那瓶鹿血酒,心里一沉,那目光便向陆子剑看去。
陆子剑狡黠一笑,伸手指了指桌上那瓶鹿血酒,忙道:
“大哥,你可别发作,你问问他们——”
他拿了食指,将在座的一众军官挨个儿都点了一遍,道:
“他们想喝,我还不让呢!得猜拳赢了我,才能喝上一小口!只有对大哥你,那小弟我是没话说——”
他这样一说,在座的几个不服气的军官便高声起哄,其中有个喝得半醉的年轻军官一把拉了陆子剑过去,就要对着和他划拳。
邵霆玉也不言语,便自顾自坐下来独饮,不一会儿,便是空了几个酒瓶。
这七月的沙城,天气竟是变幻得厉害,白日里火辣的日头,到了傍晚生出微凉的雨滴,好不容易停了一阵,到了八九点钟,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林金蔓倚在窗前,看着后院那棵苍翠繁茂的梧桐树的黑影,那雨丝将树影拉得模糊不清,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阵乏意涌上来,眼皮都沉了。
邵夫人出门打麻将,把霆珍也带出去了,只怕不到深夜是不会回了。此时家里静悄悄的,邵霆玉也没有回来。
自从他那次在书房发作之后,常常半夜才回来,一大早又走了。
如此一来,她倒是不用在书房躲他躲到深夜了。
那雨点打在窗棂上,滴滴答答的,听得久了,便叫人生出一种疲乏绵软的感觉。
她洗了澡,本想靠在床头上看一会儿书,却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卧室门响了两下,接着就是沉沉的脚步声。
林金蔓此时睡得正沉,这一连串的声音听在耳里只是朦胧一片。
那脚步声轻一下,重一下,竟像是没有方向感的风筝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并没有走到里间来,林金蔓迷迷糊糊地睁眼朝外间一望。只见一个身影靠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儿,那身影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似的。
她从床上下来,刚走出里间,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眉头一皱,轻手轻脚地向他走近。
只见邵霆玉端端正正在靠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原本英挺俊朗的五官在暗影里更是棱角分明。
她伸手按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摇了两下,嘴里轻声唤道:
“诶——”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眼眸里黯色一片,一张薄嘴朝她喃喃道:
“蔓蔓——我难受——”
她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伸了一只手朝她胡乱地摆了摆,口里含糊不清地不知说的什么。
林金蔓无奈地摇摇头,回房按了响铃,然后走到房门口。
这时一个佣人快步走到房门口来,林金蔓道:
“去端一碗醒酒汤过来。”
不过一会儿,那佣人用托盘端了一碗温热的醒酒汤过来,林金蔓接了那托盘,走到邵霆玉跟前,将托盘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
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声又重又粗,眉头依然紧蹙着,她伸手在他手臂上摇了两下,道:
“你喝碗醒酒汤吧,会好受些。”
听了她的声音,他眼睛又睁开来,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处微微抽了一下,右手抬了抬,竟是无力的样子。
她终究是不忍心,便端了那碗汤来喂他。
她一小勺一小勺地舀了往他嘴里送,他便一口一口地接了。
喝了大半碗,他将头往旁边一扭,眼睛又闭上了。
林金蔓道:
“不喝了吗?”
见他不说话,便把碗放回托盘里。放了之后,她立在沙发旁,见他坐在沙发上,竟是要睡过去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道:
“这里睡着不舒服,你回床上睡吧。”
他嘴里“嗯”了一声,便踉跄着起身往里间走去,见他脚步不稳,好像随时要摔下去一般,她下意识地上前扶在他手肘上,他回过头朝她一笑,借了她的力往里间走。到了床边,他顺势往床上一躺,连军靴也不脱,就这么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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