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喜宴(2)
邵霆玉得了她这展颜一笑,脸上喜意更浓,整个身子朝她挨过来,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一会儿我还得出去,陆子剑那帮人少不得要拉我喝酒,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要是乏了,就先睡。”
说罢又用力捏了捏了她的手,皱眉道:
“怎么这样凉?”
快七月的天气,已有些热了,可一到晚上,还是有北方的凉气,她此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的刺绣旗袍,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密密的细汗,被渗过来的凉气一染,竟是周身发凉。
她摇摇头,只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嫣红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嘴角都紧出一个小小的弧线来,整个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又握着她的手搓揉了几下,觉得她的一双手仿佛温热了一些,又道:
“那我先出去了。”
她侧过头去看他,他脸上神色淡然,狭长的眼眸如矅石般幽黑,望着她竟是一副痴痴的样子。
她心里头没来由地一紧,一时千头万绪,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头发酸,眼眶胀得厉害。
这样熟悉的感觉只让她整个人无比地慌张,她张皇地低下头,依旧看着自己的手。
他嘴上说要出去,人却不动,只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手覆在她手上不曾挪开,粗糙而温热的触感,像是一层厚实而温暖的茧将她一双纤细柔嫩的双手团团包裹住。
两个人靠得很近,二十来天不见,今天再这样坐在一起,心境却有一种今非昔比的苍凉,一股明显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发出发,她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道:
“你,你少喝些酒吧。”
他得了她这一声嘱咐,竟是很高兴似的,笑了一下道:
“好。”
她却是轻叹一口声,今天这样的日子,要他少喝一点酒,只怕是难得做到。
自己对他说上这么一句,不过是白白嘱咐罢了。
可一想到,若是他一会儿喝醉了回来,要是醉得干脆不醒人事还好,若是——
她不是没见过他不管不顾、孟浪蛮横的做派,顿时心里揪成一团,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嘴唇都有些发白了,轻声对他道:
“那你去吧。”
邵霆玉出去之后,整个房间显得更加静谧起来,
院子里隐隐传来宾客们喧闹的声音,还有院子里戏台上发出的悠扬的乐声和唱腔声,有一阵没一阵的,所有的声音掺杂在一起,融成一片模糊的声响,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听得人昏昏沉沉的。
林金蔓正陷在深思之中,忽觉得小腹一阵阵抽搐,下面一股热流直涌而出,紧接着像有根棒子使劲在她小腹处搅动似的,疼得她额头都要冒出汗来。
金蔓心想不好,喊了声“阿芜”,门外的阿芜忙应声进来,看她脸色煞白,手捂小腹,顿时明白,口里说:
“小姐,这是小日子来了吧。真真是受苦了。”
忙扶她去洗漱间整理清洗。弄了好半天,总算是理顺了,可看林金蔓仍旧是极其难受的样子,又想今日是邵霆玉和她大婚的日子,心中有些担心。
林金蔓因这是每月必做的功课,除了疼痛难忍,心中倒无甚担忧,只盼快点躲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阿芜,你留下来陪我吧,我……我害怕……”
阿芜看她此时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孩般,心中升起无限怜悯来,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悄声道:
“小姐,今天是你的新婚之日,自有姑爷来陪你啊。”
忽如其来的一阵痉挛搅得她下腹部隐隐坠疼,脸上的神情又悲戚了几分,竟流出泪来,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我不要他……我不想要他……我要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嘛——我冷——”
可怜巴巴的语气中满是哀求,阿芜于心不忍,用手抚着她清瘦的脸庞,竟是冰凉的一片,小声劝慰道:
“小姐,你嫁人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人了,阿芜再好,也陪不了你一辈子呀。”
说完只见她泪眼婆娑,也不说话,只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便又道:
“好好好,我留下来陪你一会儿吧。”
阿芜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盖了一张毯子,又装了一个暖水袋让她让在小腹处暖着。
她感到一股暖意从小腹处蔓延到全身,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好多,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阿芜见林金蔓哭了一会儿,便迷糊睡去,帮她把毯子掖好,又拿了温热的湿毛巾帮她把眼角脸庞的泪痕擦净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间,轻手将门带上,来到了大厅酒席上。
只见邵霆玉在陆子剑、王继尧等一帮年轻军官的簇拥下,正挨桌敬酒,一眼又瞧见自己的公公鲁先生也正在帮助应酬,便上前在鲁先生跟前耳语了几句,鲁先生的脸色一沉,顿了一下,便去找邵霆玉的副官李安华。
不一会儿邵霆玉便上了洋房二楼,阿芜正在新房门口站着,见他上来,行了个礼,将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人就站在走廊上说话。
阿芜已成婚一年有余,又是已通人事、有了孩子的妇人,此时也不避讳顾忌,只把林金蔓来月信的事告诉他,又小声交待了他几样事情。
邵霆玉低头安静地听着,阿芜见他听得认真,稍稍放下心来,想起刚才林金蔓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忍不住道:
“少爷,您若不介意,我想多说几句,成吗?”
阿芜因一开始就跟林金蔓住在邵府里,如今又嫁到管家先生鲁家作媳妇,便一直称他“少爷”。
邵霆玉道:
“阿芜姐姐但说无妨。”
阿芜听他与林金蔓一样称她作“姐姐”,只觉得心头一松,她回头往新房的门上望了一眼,面带了笑意道:
“姑爷,如今你们成婚了,我打心眼里替你们高兴。我们小姐表面看着柔弱温顺,实则心里最为倔强好强。之前你和戴小姐——”
阿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半年,她为了你不知流了多少泪,眼瞧着半条命都快没了。后来看你们和好如初,大家都替你们高兴。我也不知你们为什么临到要结婚了,又闹起别扭来,我想我们家小姐如此,也定有她的理由,你们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多打听。我只想说,你们走到如今不容易,我们小姐,她——她实在是个可怜的人,年纪小小没了双亲,她有什么苦都是放在心里的。”
阿芜深深叹了口气道:
“我只怕她——只怕她如今心里还藏着心事,您——您千万不要——”
邵霆玉点点头道:
“我知道的,你放心。”
正说着,有人“噔噔”上了楼梯,陆子剑从楼梯上探出头来道:
“大哥,快下来吧,他们要敬你酒呢,兄弟我今天可是仁至义尽了,帮你挡了不少,你再不出来,只怕我和王继尧都要趴下了。”
阿芜道:“姑爷,您去吧,小姐这会儿睡下了,您那边应付妥了,记得早些回房就是。”
林金蔓睡得半梦半醒中,觉得身上又发起冷来,睁开眼睛,却见新房里空空如也,阿芜也不知哪里去了,她环顾四周,布置一新的房间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忽地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来,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一种没有着落的虚空从心底不可抑止地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只觉得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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