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回家去
二人正你来我往赌气说话间，却见门外走廊上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再一看，竟是邵夫人进到房间里来。
林金蔓走到门边见了邵夫人，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
邵夫人笑意盈盈地进了门，却见两个人都是红着眼睛，脸上一愣，连忙上前拉了林金蔓的手道:
“我这阵子忙着筹备你们的婚事，竟然这么久都没看到你了。怎么的又瘦了？珍珍天天在家里念叨你呢，我看哪，真是笑死个人了，哥哥娶亲，小姑子比哥哥还要急上几分呢！”
林金蔓越听心里越发愧疚，那不结婚的话无论如何这时是说不出口的，只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听到最后，看着邵夫人笑得毫不知情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安，便低了头轻声道：
“姨母，对不起，我……”
邵夫人一听她的话笑得更厉害了，只道:
“这孩子，怎么说上对不起了？”
她只是把头低得更厉害了，这时听得邵霆玉在一旁冷冷地道:
“她这是做了亏心的事，心里有愧呢！。”
林金蔓把他的话听在耳里，知道他既是说自己逃婚的事，又是说自己和吴璟珩信件往来的事，心里直怄得无法用语言形容，一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衫的下摆，忍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邵夫人把原本抓在手上的帕子朝邵霆玉用力一挥，眼睛朝他一瞪，示意他不要说话。林金蔓强忍住泪，一把抓了邵夫人的手道:
“姨母，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吧。”
邵夫人正要点头答应，邵霆玉打断道:
“你哪里也不许去。”
林金蔓再忍耐不得，一扭头恨恨地望向他，道:
“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好聚好散，我现在要走，你为什么又拦着我？”
邵霆玉此刻一张脸上颜色难看到了极点，神色崩得极紧，冷然地回望着她。
邵夫人见二人僵持着，连忙哈哈一阵笑出声来打着圆场道:
“蔓儿，你大哥心疼你这阵子遇到那么些个糟心事，今儿一早回来就跟我商量，把你们的婚期再往后延半个月，就这个月底，最好不过的日子了。”林金蔓听得心里不免一动，不由得立时抬了头望着邵夫人喊道:
“姨母……”
刚喊出两个字，声音哽咽得就要哭出来。感慨无助之下，又转过头去看邵霆玉，他却冷冷地把头摆到一边，脸上神色依然难看。
她一时之间简直是手足无措，泪水就一滴滴掉下来。
一边哭一边道:
“我要回家。”
她的声音又细又小，听得邵夫人一阵心疼，连忙拉了她肩膀道:
“回家，回家啊，一会儿姨母带你回家去。不过，这个样子回家去可是不行，你们俩有什么话啊，也得当着面儿说清楚了才走，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别扭。”
邵夫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一步三回头地帮他们二人从外边把门带上。
林金蔓此时心里百感交集，望着邵霆玉，正要解释那信的事情，却听他冷声道:
“我之前对你说过那么多话，没见你记得清楚的。如今一个好聚好散，是不是简直说到你心坎上去了？值得你来来回回地念上好几遍！”
他一番冷言冷语，听得她心里一直凉下去，他接着道: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让母亲把婚事延后，并不是取消。你不要想着再跟我玩什么花样儿！我早说过，除了我，这辈子你别想嫁给别人！”
他越说越激动，一伸手狠力抓在她手臂上:
“你要是再敢一走了之，再敢背着我跟那个姓吴的———我就，我就杀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原本以为他念顾着与自己的情分，不忍自己伤心，还是妥协了把婚期延迟，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让她剖肝刺心的话来。
他的手铁钳一样攥在她手臂上，钻心的疼痛简直蔓延到骨头里，她却一声不吭地忍着，身上的疼怎比得上心里的疼，一股无边的绝望和恐惧从她心里迅速蔓延开来。
她狠狠地怀疑起来，自己到底爱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所有的惊恐和无助都汇聚在一起，半晌，从她嘴里只呢喃着吐出几个字:
“我要回家。”
他突然一下松了手，她整个人便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摇摇欲坠地强撑了两下，整个人就瘫软着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邵霆玉看着她，眼底一片血色，已经说出来的话，怎么收得回来？望着她那样将自己拒之千里的眼神，他就巴不得说最狠的话来刺激她，仿佛只有看到她眼里不可置信而惊恐的眼神，才能证明，她的心里，还有他，她还在乎他说的话，她还在乎他的感受。这简直是用自伤的方式去求得一点无望的慰藉。可他此时如同一个颠狂上瘾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收不住了。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他，她的眼神泛着悲愤的涟漪。眼眸深处，流转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她的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
他只说自己不拿他当一回事，如果自己不拿他当一回事，怎么会徒增这么多痛苦？她越想，胸中一股郁结之气越是浓烈。只恨得全身都筛糠一样抖起来。
她瘦弱的身姿微微颤抖，如同一片枯黄跌的树叶，在风中颤抖不已。她的手指不停地握紧，放松，又再次握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愤和不甘都压在掌心。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所有曾经与他有关的的快乐和幸福，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起来，只觉得心头一片迷茫和无望，就这样混沌不堪地想着，连邵霆玉什么时候出去，邵夫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邵夫人带着她坐了汽车回家去，一路上，又是好一阵劝慰，她此时已经是失望到了极点，任凭邵夫人一路在她耳边说着，越听心里越是无力，除了含泪不语，再作不出其他的样子来。
就这样到了林家，几个嬷嬷都奔出来接她，林望道与安娜，一个去办事处，一个去了学校，林威尔也去了学堂，都不在家，几个嬷嬷便拥了邵夫人与林金蔓往林老太太的正房里去。
进了正房的堂屋，却不见老太太，林金蔓正要问，一个老嬷嬷道：
“老太太今儿身子不大舒服——”
林金蔓一听，急得就往老太太房里奔，果然老太太和衣半躺半坐靠在床上。
苍老的面容宛如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双眼深陷，眼神黯淡，就像是被风吹过的古老遗迹一般。此时见了林金蔓，一双老目马上混浊起来。
林金蔓心里一颤，几步奔过去，在老太太床前一跪，将头埋在老太太怀里，边哭边道：
“祖母——祖母——对不起，对不起——”
老太太抬起来在她手臂上重重地拍了几巴掌，一边拍一边道：
“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抛了我这个老骨头了，你这个狠心的——”
打完又心疼不已，一把用力将林金蔓拉起来，往怀里搂，一旁的邵夫人看得眼泪只流，忙过去拉着林金蔓道：
“蔓儿，快别哭了，老太太本来身子就不舒服，惹得她要不好了。”
几个嬷嬷见状也过来，扶的扶林金蔓，拉的拉老太太。
林金蔓被邵夫人扶致一边，低了双眸道：
“祖母，是我错了，我再不做这样的事了，我——”
她又想起邵霆玉，忍不住又道：
“可是，我真的不想现在结婚，我——”
老太太怒喝一声，道：
“快住嘴，你这个丫头！你胡闹也得有个分寸，这是婚姻大事，当初定下来的时候，也是你自己点了头的，现在怎可这样出尔反尔！”
林金蔓极少见自己的祖母如此发怒，此时只低了头不敢说话，林祖母又道：
“今儿当着你姨母，也是你未来婆婆的面儿，我就把话说清楚！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把婚结了，再不许闹了。”
说完老太太把气息一沉，竟是好半天有些接不上气来，林金蔓见状立马上前顺着老太太的胸口，却被她将手一推，继续强撑着道：
“蔓蔓，你听祖母一句劝，你心里想的那些，祖母不是不知道，可是你千想万想，你总要明白，伯宽他不管做了什么不如你心意的事，他总归是为了你！他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许你胡来！你若是真叫他伤了心，你自己也是要后悔的！”
林金蔓心里本来就有千般委屈，在栖玉馆被邵霆玉一番冷言冷语已经刺得心头万般绝望和难受，如今在自己祖母这里，又是一般狂风骤雨般的训斥，那眼泪如止不住的泉水般，汩汩地往外涌，只哭得整个人都抽泣起来。
邵夫人在一旁着实看不下去，一边哽噎着将林金蔓搂在怀里道：
“老太太快别说了，这些事，我心里也清楚个八九分，蔓儿向来心软，毕竟是出了人命的事，伯宽是做得过了些，是他不对，回头我还要再教训他的。如今蔓儿好端端地回来了，您就别再说她了，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紧闭了双眼叹了一口气，又道：
“蔓蔓，我看在你未来婆婆的面上，就不说你了，你回房里去吧，我还有话，要同你姨母讲。”
邵夫人将林金蔓松开，朝一旁的两个嬷嬷点了点头，道：
“跟你嬷嬷回房里好好梳洗一下，快别哭了。”
林金蔓跟着两个嬷嬷往自己房里去，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脚下步子都是踉跄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整个人陷入一个幽深的泥沼，再也无望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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