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不过是讨生活的人
林金蔓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入睡，从凌晨三四点一直闹到七八点钟，劳心伤神又殚精竭虑，于是这一觉睡过去再醒来，竟已是中午一点多了。
她醒来只觉脸上干干的，又紧又刺，极不舒服。
想是先前流的泪都干在脸上了，便去洗漱间洗脸，一望向镜子里，却被自己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一张脸简直哭得不像个样子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连鼻头都是红的。
她赶紧仔细地洗了脸，又拿毛巾将脸小心地擦干，人才觉得清爽一些。
此时只听得外边门上一响，她心里一慌，忙从洗漱间里伸了头出来看，却是那个小女佣安翠端了个托盘进来了。
安翠把托盘里几样饭菜都端出来，一样一样在外间桌子上摆好，然后走到洗漱间门口，笑着道：
”小姐起来了，厨房做了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都是您爱吃的，先吃些东西吧。”
林金蔓面朝镜子，呆呆地望着镜子里自己一张无望而疲惫的脸，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安翠又道：
“小姐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厨房的人早一点预备着。”
林金蔓这时转过身来，勉强笑了一下，道:
“用不着麻烦了，有什么就做什么吧。”
安翠低垂着一双眼恭敬地答应了。
答应完一抬头，望见林金蔓的模样，眼中流露出惊异的神色来，忙道:
“小姐，我拿冰块给你敷一敷眼睛吧，不然到了晚上要疼的。”
她现在是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正要摆手说不用。安翠却是伶俐极了，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走到门口了。
她走到外间，看到桌上的几样小菜，一碟子凉拌皮蛋，一盘清炒菜芽，还有一条清蒸鲈鱼，果然都是很清爽的菜，看着看着，就觉得饿了，便坐下来吃饭。
吃完饭不一会，那安翠好似特意算好了时间似的，又端了托盘进来。
林金蔓把目光往那托盘里一扫，见里头除了一陶瓷罐冰块之外，还有两个汤匙和两条棉麻方帕。
安翠将两块冰块装在汤匙里，然后用那棉麻帕子小心地缠了几圈再打好结，再递给林金蔓。林金蔓面带狐疑地接了，却不知道怎么用，正愣神间，安翠笑了一下，拿着她握汤匙柄的手，将汤匙举到一只眼睛上，用汤匙底按着。
林金蔓只觉得眼皮上一阵清凉传来，说不出的舒服，再把手上另一只汤匙底也按在另一只眼睛上。
两只眼睛一闭，只觉得一阵阵舒缓的清凉透过眼皮传过来，她问道：
“这要举上多久呢？”
只听见耳边是一阵伶俐的轻笑，
“等汤匙没那么凉了，我再给你换冰块。”
林金蔓道:
“你真是有心了，这个法子好，还解乏，我现在整个人都松缓多了。”
耳旁又是一阵轻笑:
“小姐真是客气。我就是来伺候您的，这些事情，还不是应分的，只要小姐不嫌弃我粗笨就好呢。”
林金蔓听她话里话外那样一种讨好的语气，想着，这也是一个讨生活的人罢了。她在家里，也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只为了赚几个钱，才来这富贵人家做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活计。
她不禁又想起来霞美绸缎庄里的伙计来，那一天对着她和两个嬷嬷，无一不是百般殷勤和讨好的模样，他们上了扶桑人的当，也就是为了眼前一点蝇头小利罢了，不过是为了得几个钱拿回家里过活，哪里会想到竟然连性命也丢掉了。
想了这些，她此时对着安翠，不由得一股怜爱之意从心里升起来，嘴上便说:
“你做得很好呢，没有比你更伶俐的了。”
这样来来回回地敷了小半个钟头，林金蔓觉得眼睛上爽快了许多，再一照镜子，除了眼底还有一些红血丝，那大部分的红肿竟都消得差不多了。安翠站在她身旁，先望望镜子里，又侧过脸望了望林金蔓，笑道：
“小姐真好看，就是脸色太苍白了些，不如我给小姐抹点润肤膏，再涂些胭脂，脸上有了颜色，自己瞧着也喜气些。”
林金蔓此时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可见她如此殷勤，又不好拂她的意，便笑道：
“润肤膏我那随身小包里倒有一支，可胭脂我却是没有随身带呢，我平时很少用。”
安翠笑道：
“前两日夫人又来这边安置了一些东西，你看，那梳妆台里什么都有的。”
林金蔓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就在窗子边上，新添了一张精致的红木梳妆台。
姨母这两个月，为了她和邵霆玉的婚事，竟是一刻都没有闲着，这想的念头一起，心底便涌起一股浓烈的愧疚之情。
安翠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是新嫁娘不好意思，便捂嘴暗笑了一下，又伸手扶她起来坐在梳妆台前。
安翠将那梳妆台的小抽屉一拉，果然是应有尽有，就连法国唇蜜这样西洋货，也摆了好几只。
见那满满当当、摆得整整齐齐的化妆品，她眼前浮现出姨母笑得玲珑快意的模样，先前的愧疚之情愈发浓烈，只觉得一颗心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正想着，安翠的一双手就轻柔地往她脸上来，她只顾想着心事，任由安翠一双手在自己脸上麻利地动作。
过了一会儿，安翠道：
“好了，小姐照照镜子吧，天上的仙女也就这么好看了。”林金蔓往镜子里一瞧，粉色的胭脂晕在腮上，艳红欲滴的唇蜜印在嘴上，她脸上一热，正要说话，只听安翠笑道：
“小姐，我很会化妆的，我家姊妹好几个，出嫁时的妆容都是我帮她们化的呢，都说我化得好。”
看她小小年纪，说话却要故意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林金蔓不由得笑了，可望着镜子里的自已，仍是老不自在：
“我让你帮我弄，不过稍微弄一下就好吧，怎化得这样浓了，我平时都不化的。”
说罢就要起身往洗漱间去洗脸，安翠一下子急了，忙道：
“小姐，是真的好看，偶尔也化一下吧，自己瞧着也高兴啊。”
林金蔓又羞又无奈，道：
“我还是去洗了吧。”主仆二人正言语间，却是外间门被一推，邵霆玉走了进来。
安翠见状，拉了林金蔓往邵霆玉跟前一推，道：
“少爷，这不是前几日夫人安置的梳妆台和化妆品嘛，我说帮小姐略微装扮一下，她却说我给她化得太浓了，要去洗掉，少爷你说吧，这样好看还是不好看。”
邵霆玉眼神在林金蔓脸上定了片刻，嘴角一展，笑道：
“是好看。”
安翠这下得了肯定，语气都升高了，道：
“小姐，你就听我一次吧，别洗了，我弄了好半天呢。”
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桌子前去收拾饭菜盘子，把一应杂物也都放到托盘里，收拾好，又回头冲林金蔓笑笑，麻利了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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