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心里发虚
邵霆玉在林家用过午饭以后，便要告辞。
林金蔓将他送出院子，刚才开出去的小汽车已经停在了院门口。
那车夫从车子前座下了车，快步绕到后座给邵霆玉开了车门。
林金蔓看了一眼那车夫，脑中灵光一现，闪过一丝念头，心里便像生出了一根无形的线，那线扯在她心上，一下一下的，叫人好生难受。
她这样想着，手上就下意识地拉住邵霆玉的衣袖一扯。
邵霆玉正抬腿要上车，只觉右手袖口上一紧，又回转身来，朝她道：
“怎么了？”林金蔓回过神来，抿嘴一笑道：
“晚上我要做乌鸡药膳，祖母念了好久了的。我让人给你也送一些。”
邵霆玉眉间微微一蹙，脸上不露声色地捏了捏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笑道：
“别麻烦了，我这些天，整日里在司令部和北大营各处打转，还有你叔父的办事处我也没少去，我自己都说不好晚上要转到哪里去。到时候你找不到我，白白地跑一趟。”
她一双清澈的眼眸满含柔情地望着他，看得他心头一片安逸，他朝她又走近一步，然后将头低下在她耳边道：
“等你嫁给了我，我天天回家吃饭。”
林金蔓脸颊一热，也不说话，还是望着他盈盈地笑，只是莹白的脸颊上慢慢透出一层艳丽的红晕，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秀美。
他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忍，便道：“你快进去吧，外面太阳晒得很。”
她站在院门外屋檐下的阴地里，隔着车窗看着他，他将车窗摇下来，把额头贴在窗框上，又道：
“快进去吧，我走了。”
车子徐徐驶出了小巷，越来越小，驶到巷子口，很快地拐过去，便看不见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这个时候，怎么就没来由地涌上来阵阵空虚，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飘在没有着落的空中——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立马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她奔进房间，先是拿出自己每日里提的书袋，翻找了半天，里头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她又去找放在梳妆台上的随身小包，打开来翻了数下之后，索性将里头的东西“哐当”一下全倒在梳妆台的台面上，也是没有。她颓然地一下子跌坐在梳妆台前的座椅上，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一低头，突然瞟见桌上的那个漆器描金镶宝首饰盒。
她伸手去拉最底下的那一格小抽屉，刚拉开一点，她便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那小小的木制抽屉被她的手也带着抖起来，碰得周边格吱地响起来。
她一点一点地将抽屉拉开，里面放着一张纸条，那纸条被折成很整齐的一个小小的四方形，静静地躲在抽屉里，正是戴红丹前日给她的那一张纸条。
她将那纸条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来，上面的地址果然在福安路。
那“福安路”几个字，一下子就变得刺眼起来，她将纸条按原样折好，放进随身小包的里袋里，又将刚才着急忙慌的时候散落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回小包里。
做好了这一切，她走出门，正碰见几个嬷嬷从外面采买回来，便迎上去问道：
“嬷嬷，晚上做乌鸡药膳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其中一个嬷嬷道：
“都在厨房备着呢，现在时间还早，小姐午睡起来再做吧。”
林金蔓笑笑道：
“那汤得慢慢炖，我先去厨房看看。”
说罢便往厨房里去，只听见两个嬷嬷在背后笑道：
“咱们老太太今晚有口福啰……”
晚饭吃得很热闹，林望道与安娜聊着天，说着白天工作的趣事，还有听来的人情事故。
如今安娜的中文已说得很不错，平日里与林老太太都能聊上一会儿。
林金蔓帮坐在一旁的林威尔舀了一碗乌鸡汤，她知道小孩子不爱吃里头的那些配料，便小心地在汤里只舀些鸡肉。
林威尔望着她有些恍惚的神情，突然发问道：
“姐姐，为什么阿珩不来咱们家了？”
这一问，整个桌上的人都安静下来。
林金蔓被这突然的安静拉回心神来，愣愣地看着众人，面上一片茫然。
阿珩，她眼前浮现出他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来，只是，他的脸孔、他的神情却是那样模糊，仿佛她认识的这个人，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了。
这时林望道干笑了几声，朝林威尔道：
“你阿珩哥哥马上要留洋了，他现在忙得很，没空来了。”
林威尔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走？咱们去送他吧。”
他说完把脸扭向林金蔓，又问了一遍：
“姐姐，阿珩走的那天，咱们去送他吧。”
林金蔓看着他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她的整个心缩成一团，一阵阵地发紧，她说不出话来。
安娜这时伸手在林威尔的肩头拍了一下道：
“威尔，赶紧吃饭，吃完了饭，咱们一起下象棋。”
林威尔这阵子跟着林望道学下象棋，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在家里总想找人陪他下，无奈大家各有各的忙，谁也顾不上他，这时听安娜这样一说，立马便来了兴趣，只把心思一转，埋头扒起饭来。
林金蔓感激地看了看安娜，安娜冲她一笑道：“快吃饭吧。”
林金蔓起身道：
“我吃饱了，刚才我让嬷嬷给大哥盛了一些汤，我现在给他送过去，一会儿天黑了。”
林老太太点点头道：
“他现在军务忙得很，若是在司令部找不到他，便早些回来吧。”
林金蔓点点头，起身接了嬷嬷递过来的一个保温食盒，便朝外走去。
林家一向饭食准时，晚饭也用得早，这时不过才刚过五点钟。
她出了门，招手叫了辆人力车，便往沙城总备司令部去。
到了司令部，侍卫很快地便往里头通报，他果然不在。
林金蔓想起昨天和今日里，他看自己的神情，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突突地跑起来。
她神差鬼使地，将随身小包里的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拉着她的人力车一颠一颠地往福安路去，她一双手紧紧地拽在那食盒的手柄上，只觉得手上出了一层细汗，粘在那金属的手柄上，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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