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娥皇女英
这几日,中央政府主持的联合军组建会议已到尾声。
在戴德彪的再三邀请下,邵霆玉还是在办公时间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
戴德彪对着走进来的邵霆玉一脸笑意,一口一个“邵副司令”地喊着,又是让座,又是让手下沏茶,弄得两人真的好似亲戚一般。
邵霆玉面色淡然地应付着,坐了好一会儿,见戴德彪只一味东拉西扯地闲聊,他便拱手道:
“戴部长公务繁忙,伯宽就不叨扰了,改日伯宽作东,到时候请戴部长赏脸。”
说罢便起身要走。
戴德彪笑嘻嘻地将他又按坐回去,道:“邵副司令年轻有为,何以如此沉不住气嘛,唉呀,请坐请坐,我今天请你来,是有要事。”
邵霆玉客气道:
“戴部长客气了,伯宽洗耳恭听。”
戴部长哈哈一笑道:
“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我要说的事,是好事,是大好的事啊!”
邵霆玉道:
“伯宽愿闻其详。”
戴部长哈哈大笑了几声,道:
“听闻邵副司令好事将近,我只想表示一下祝贺之意。”
他一边说,一边将茶几上一个檀木锦盒朝邵霆玉的方向推过去。
邵霆玉淡然一笑道:“多谢戴部长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伯宽不敢受此大礼。”
戴德彪把头一摆,道:
“欸——你怎么学那些老学究说话?你如今是章总理前面的大红人,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我是爱惜你的才华,聊表心意而已,邵副司令想多啦——”
说罢将那锦盒又朝邵霆玉推了推,他眉毛一抬,眼光一聚,道:
“你先别急着推辞,要不——先打开看看?”
邵霆玉听他如是说,手上却是动也不动,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戴德彪突然大笑了几声,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道:
“邵副司令实在是多虑了,来——让戴某打开来给你瞧瞧,我这可是精心为你准备的新婚贺礼,保你满意!”
戴德彪将那锦盒打开,盒子里红色的绒布里衬之中,是一幅卷轴。
戴德彪将那卷轴拿出来,递给邵霆玉,邵霆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望了戴德彪一眼,伸手接了那卷轴。
他将卷轴放在茶几上,徐徐摊开,原来是一幅手工刺绣百美图的娥皇女英图。
邵霆玉神色微微一变,只听戴德彪笑道:
“怎么样?邵副司令,这可是我们苏绣最有名的绣娘绣了近一年的佳品,送给你做新婚贺礼,不辱没你吧?”
邵霆玉将那卷轴轻轻一盒,冷声道:
“戴部长有心了,只可惜伯宽无福消受。请戴部长将这佳品另赠有缘人吧。”
戴德彪脸色一变,片刻之间,又换了神情,依旧是一副和善的脸孔,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如今这些军官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同你交好的那个王羡山,家里有四五房姨太太呢!你怎么这么死板!”
邵霆玉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就连我父亲这么多年,也只得我母亲一个。我父亲说了,我们邵家的男儿愚笨得很,应付不了那么女人,娶妻成婚,一个就够了。”
戴德彪又是一笑道:
“哈!看不出你们父子俩都是这么深情的人,戴某佩服!”
说完又道:
“既然深情,也不能如此绝情不是?我那堂侄女,自从回了金陵,多少人家上门来提亲的,她一个都看不上,一心一意就是想着你——”
邵霆玉再听不得他的话,忙打断道:
“戴部长,我一向敬重戴小姐,论人品、长相、学识,她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是伯宽佩不上她。以前的事,也是伯宽对不住她。不过前尘往事,伯宽早就放下了。戴部长现在如此说,是辱没了戴小姐,伯宽于心不忍,还请戴部长不要再说了。”
戴德彪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他严丝合缝地抵了回来,心里头顿时积了一大口闷气,脸色一沉道:
“要说辱没也没什么辱没的,只要遂了她的心,我们作长辈的,都随着她。照我的意思,你就效仿了这古代的舜帝,同时娶了娥皇女英,那不是皆大欢喜嘛!还有——”
他干脆挑明了天窗说亮话:
“联合军组建之事,里面的门道,深着呢,你年纪轻,我就提醒你几句。红丹的父亲,我堂弟,过不多久就要官复原职了,到时候,中央政府这边,军费拨款也好,军事调配也罢,都少不了你的好处——”邵霆玉冷笑一声,说:
“戴小姐的父亲官复原职是好事,我也替戴小姐高兴。只是舜帝正值壮年,却于南方巡视时死在苍梧。他虽娶了娥皇女英两位佳人,却无福消受。我要效仿了他,只怕兆头不好。”
戴德彪此时脸上神色已经是极其难看,不由得怒声道:
“你——”
邵霆玉站起身道:
“戴部长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转告戴小姐,伯宽无才又无能,不值得她如此记挂。”
说罢他将军帽往头上一戴,朝戴德彪拱了拱手道:
“戴部长您不用送了,伯宽叨扰了,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戴德彪的办公室。他刚跨出门来,就听见背后“哐当”一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脚步顿了一下,鼻子里冷哼一声,快步离去了。
这一头,戴德彪气极败坏地走到办公室的里间,对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戴红丹和戴夫人道:
“红丹,你刚才也都听见了,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听伯伯的话,再不要想着他了!”
戴夫人眼睛早就已经红了,她恨声道:
“这个邵霆玉,当初追求我们红丹的时候,那个殷勤的样子,如今他们父子得了势,就变了脸。我们红丹都肯如此纡尊降贵了,他还这样不知好歹!”
戴红丹心里莫不是也觉得极其屈辱,自己是留过洋受过新式教育的女子,为了他,她连自尊也不要了,娥皇女英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对于她来说,是何等的屈辱和不甘。可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顾了。
和他在一起那半年,她就像是一个吸鸦片的瘾君子,一点一点的,纵然他在她面上,总是那样漫不经心,总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她还是一点一滴地陷进去了。
只要能看见他,能听见他的声音,她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了金陵之后,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忘了他,可是,在沙城的那些日子,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带她去逛百货商场、去看电影、去校场打靶,接送她上下班、静静地听她说话,哪怕他都没有亲口说过他喜欢她,他爱她,她都不和他计较。
她只道他天性如此,她那时想,只要日子长了,他的心总有被自己捂热的一天。
只可惜,那样幸福的日子突然之间就戛然而止了,她如何甘心?她如何甘心?戴德彪见她只坐在那里默默流泪,又道:
“你也是留过洋的人,千万不要学那些旧式女子,为了爱呀情的寻死觅活的!咱们戴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只要你开口,除了邵霆玉那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什么样的男子,伯伯都能给你找了来!”
戴红丹依旧垂泪不语。
戴德彪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朝戴夫人摆了摆手,低声道:
“弟妹——”
他伸手指朝外间指了指,戴夫人会了意,跟他来了外间。
二人在外间压低了声音说话,那戴夫人道:
“那姓邵的小子敬酒不吃罚酒,这次可不能便宜了他!”
接着是戴德彪的声音:“弟妹放心,堂弟在他手里吃的亏,这次我要连本带利地让他还回来,你看——”
戴红丹在里面听得心里一动,只觉得好一阵心惊肉跳,接着心里渐渐地,竟如巨浪翻滚般奔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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