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试嫁衣
这边小女佣见邵霆玉林金蔓二人有说有笑，便悄悄从小饭厅里退了出来，一出来刚好碰见李安华从庭院里走过来，她面带笑意地对李安华道：
“堂哥，你说这林小姐是不是会变戏法呀。副司令平日里瞧着又严厉又冷淡的样子，怎么林小姐一来，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安华将她往小楼外又拉得远了一点，往门里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声道：
“你只记得我告诉你的，尽心尽力地服侍林小姐便是，只要林小姐高兴了，副司令全身都是舒坦的。”
小女佣点点头，她刚来栖玉馆不过数日，今天是第一次见林金蔓，想了一下道：
“我真是头一回见这样好看的小姐，那模样儿、身段自是不用说了，简直是画上的人儿一般！我要不是亲眼见，真是不能相信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人儿！更难得的是，这样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性情脾气也都那样地好，说起话来温温柔柔，一点架子都没有的。”
李安华笑道：
“你要记着，林小姐脾气好，是咱们的福气，服侍人可不能掉以轻心。副司令从十几岁我就跟着他的，真遇到事情下起狠手来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的。这林小姐是他的心肝宝贝，看得跟眼珠子、命根子一样的，一点差错都出不得的，你可要放在心上。左右找你来这里，就是专门服侍她的，打起精神来，自有你的好处。”
小女佣边听边点头，李安华一说完，她赶忙道：
“堂哥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小心服侍的。”
林金蔓邵霆玉人吃完饭，林金蔓见天色已经全黑了，便道：
“你明日还要坐火车呢，今晚早点休息吧，我要先回去了。”
邵霆玉拉了她的手还要留她，她如今知道他当着佣人的面嘴上也不顾忌的，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小声道：
“你老实些，叫人看见——”
二人站在一楼的外厅里，邵霆玉眼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对她道：
“哪里有人？我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说罢又笑她道：
“亏你一直念洋派学校，在大学里也念的英文系，怎么思想作派，跟清朝遗老一样，像个老古董。”林金蔓没好气地道：
“是，我是老古董，行了吧——现在老古董要回家了，你快点派车送我回去！”
邵霆玉抿嘴一笑，上半身朝她斜过来道：
“你要是怕人看见，咱们还去楼上我房里——”
林金蔓被他说得瞬间满脸通红，一跺脚，拿手在他手臂上一推道：
“你又胡言乱语！你快点送我回家去——”
邵霆玉见她真有些发急，便不再逗她，只走近她道：
“好好好，林小姐要回家了，车夫唯有遵命，任你使唤——”
林金蔓见他自称车夫，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
“谁使唤你了？要不是你总满嘴胡说，我也不会这样急。”
邵霆玉哈哈一笑，在她耳边道：
“你急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就是喜欢你使唤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
林金蔓见他又油嘴滑舌起来，只怕站在这里又要耗费老长时间，顾不得脸上的阵阵热潮，只将身子一闪，几步踏出门去，回过头对他俏声道：
“我可不敢使唤你。”
说罢快步穿过庭院的小路，直往大门口走去，邵霆玉笑笑也不说话，也快步跟过去。
邵霆玉亲自开车送她回来，到了景安路院子门口，二人自然又是一阵难分难舍，你来我往地说了好些话，才依依不舍地道别分开。
林金蔓走到门口，早有一个嬷嬷将门开了一半等在门口，见她走进来，不由得道：
“老早就听见汽车在门口响，小姐怎么过了这么半天才下来？”
林金蔓想起刚才在车里邵霆玉拉着她软磨硬缠的情景，不由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好在夜晚的暗色掩饰了她此时的窘迫，她淡淡答道：
“他明日要去金陵，所以多说了几句。”
老嬷嬷也不再多问，将院门一锁，跟在她身后道：
“你祖母等你半天了，你快去她屋里吧。”
林金蔓一愣，道：
“祖母找我什么事？”
老嬷嬷慈爱地一笑道：
“小姐整日里只记挂着读书，连自己的大日子只怕都不记得了，亏你祖母和我们几个老嬷嬷整日里为你操心。”
这老嬷嬷是林家祖母从年轻时跟在身边的老人了，对待林金蔓也跟长辈无异，此时说话间，也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林金蔓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回转过身，双手挽在那老嬷嬷的手臂上，撒娇道：
“那不是我的福气嘛，有祖母，还有您几位嬷嬷这么疼我，哪用得我自己操心哪！”
老嬷嬷拍着她的手，笑道：
“你的嘴倒是甜。你祖母等着你去试新嫁衣呢——”
话没说完，林金蔓将挽着她的手一松，扭身就要往自己东厢房的房间里跑，嘴上道：
“我不试，我困了，我先去——”
话未说完，被老嬷嬷追上来，一把拉着就往正房里拖。
林金蔓被她连拽带拉地扯到了林老太太的房间里，林老太太望着气喘吁吁的老嬷嬷，又望望一脸不乐意的林金蔓，不由得一下子乐出了声儿，笑了几声，对林金蔓道：“看把你嬷嬷累得！你怎么这么不省心？”
林金蔓脸上一红，道：
“我要去睡了，有话明儿再说吧——”
说罢转身又要出去。
林老太太忙喊：
“你站住！”
喊完又道：
“叫你试个衣裳怎如此费劲，你今儿必须得试了才能回房里，不然你就在我这房里站上一夜吧。”
林金蔓夺步到门口，却被刚才拉她进来的老嬷嬷硬生生堵在了门口，便气呼呼地转过身道：
“试就试，不过——”
她望了屋里站着的几个嬷嬷道：
“你和嬷嬷们都不许笑我——”林老太太忍了笑道：
“不笑不笑——”
说完又拿了手指将在屋里的几个嬷嬷挨个儿点了个遍，佯装严肃地说道：
“听见了没，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许笑啊——”
完了又朝林金蔓道：
“这下行了吧？”
一旁的老嬷嬷见她此时脸上还是不情愿的样子，身子倒是老老实实地站住了，忙将她拉到屋子中间，指着铺在床上的三、四套喜服道：
“你瞧瞧，你祖母费了多少的功夫，这可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备着的了，又是找绣娘，又是找裁缝师傅的，自己压箱底的托都拿出来了，你好歹试试，有不合适的，咱们趁着婚期还有段日子，还能再改改——”
嬷嬷的一番话简直是苦口婆心，林金蔓于心不忍，奔到林老太太跟着，一把搂住她道：
“祖母，我不想结婚——”
说完竟然就要掉下泪来，老太太被她惹得也是老泪纵横，回头搂了她道：
“傻孩子，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那邵家是个好人家，伯宽也是男子当中有本事有担当的，你嫁过去不会错的——祖母也放心——”
有个年轻些的嬷嬷忙道：
“唉呀，老太太，这邵府离咱们的院子，不过就是吃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小姐又不是远嫁，到时候想看她，可不是随时的事儿么，赶紧把喜服试试，一会子，又叫她跑了——”
这话说得祖孙二人破涕为笑，林金蔓对刚才说话的年轻嬷嬷道：
“赶情我在嬷嬷里，就是只猴子么，动不动就要跑脱的？”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笑起来。说话间，就有嬷嬷先拿了一件双喜纹的内衫过来。
换了内衫，又套上一件对襟立领的龙凤裙褂上褂。
林金蔓站在屋子当中，任由几个嬷嬷左右摆弄，见祖母望着自己，不住满意地笑，也觉得心里一阵畅快起来。
这时有个嬷嬷道：
“褂子试好了，脱下来，再试筒裙吧。”
林金蔓不由得问道：
“怎么不先穿筒裙，再和褂子一道试？要分开两下如此麻烦？”
年纪最大的那个嬷嬷笑道：
“小姐年轻，不懂这个，穿整套的龙凤褂就是出嫁成婚了，婚姻是人生大事，讲究从一而终，白头到老，所以这整套的龙凤褂是只能穿一次的，这样才显得隆重而尊贵。”这一套刺绣蟠银龙凤裙褂，柔粉的底色，上面几乎绣满了金线银丝的凤凰、祥云、团花图案，袖口和下摆处是规整的海水纹，实在是无比的庄重华丽。
等脱了上面的褂子，又穿上筒裙，林金蔓只觉得身上沉沉，不由得想，若到了结婚那日，整套一起穿上身，不知是怎样的厚重呢。
试完龙凤裙褂，又是几套大红的喜服。试到最后一件，林金蔓被几个嬷嬷围着，又是脱又是穿，竟热得身上冒起汗来，不由得抱怨道：
“唉呀，怎么这么多套的？”
其中一个嬷嬷道：
“你真是个小孩子，结婚那天，又是行礼，又是敬酒，还要见客，可不得好多套换着穿么？”
林金蔓听她如此说，心里便有些紧张起来，喃喃道：“结婚真麻烦——”
几个嬷嬷听了，又是一阵笑。
这最后一件上身的是行礼时要穿的一件纯白色软缎滚细边的长袖旗袍，配了拖地的头纱，那头纱上还有发卡式的半弧花环，配有鬓花，都是用绢丝做成的，很是精致，还有白手套、丝袜和皮鞋。
几个嬷嬷满意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翻，连声道：
“咱们小姐真是漂亮极了！”
“等那日再化上妆，咱们小姐，定然像天上的仙子般，再没有比她更美的新娘子了。”
“好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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