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在等你
人力车一路驶入景安路，又进了小巷，停在了院门口，此时地上仍有一层积雪，林金蔓给了车钱，小心翼翼地从上下来，不留神脚下一滑就要摔在地上。
正慌神间，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一抬眼，却还是他。
她站稳了脚，只将他的手一推，冷声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双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慢慢地颓然放下来，说：
“我在等你。”
她把头偏向一边道：“你等着我做什么？你要还是说昨天那样的话，我劝你趁早走吧！”
说完她把头又偏回来，直直地回望他，她胸口突然起伏起来：
“那些话，让我觉得恶心！我现在看到你这个人，也只觉得恶心！”
说完，她像喘不过气来似的，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她小小的下巴因为大幅度地吸气吐气而颤抖起来，她的语气一片恨意：
“你听见没有？我不想看见你！你滚！”
她生平未对人说过这样狠厉无情的话，说完胸中并无意想的快意，只觉得更加透不过气来。
她用手捂住胸口，退后几步，手扶在门框上，眼底涌出一片红色，满眼愤懑地看着他。
听了这几句狠话，好像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他并不生气，反而上前一步，小心地靠近她，道：“蔓蔓，你骂我，我都认了，我只求你原谅我。”
她再听不得他这样的话，在眼泪忍不住要落下来之前，她匆忙转身推开院门，快速地闪了进去。
那院门“哐当”一声，将二人隔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两扇漆黑的木门，门上的两个叩门的铜环，“当当”几次脆响之后，便静静地贴着门，一动不动，仿佛刚才被关门带动的叩响是他的错觉似的。
第三日，她特意起了大早。
天寒地冻的天气，露在外面的皮肤与室外的空气一接触就感到刺骨的凉意。
她慢慢地推开院门，出来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她下意识地往昨天他停车的那个位置张望，果不其然，那辆小汽车，还在昨天停的那个位置，好似一整夜都没有挪动过似的。
突然车门开了，邵霆玉从车上下来，径直朝她走过来。
她看他一步一步地朝他踱步过来，满脸满身的寒意，整个人好似冰透了似的，她不禁脱口而出：
“你在巷子里待了一夜？”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行：
“我在等你。”
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谁要你等了？”
说完又实在是看不得他这副可怜的作态，便想眼不看为净，快声道：
“我今天有事要出门，你回去吧。”
他仍然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她心里陡然而起，也不理他，重新又回了院子。
见她刚出门去又转回自己屋子，阿金吃惊问道：
“小姐刚才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金蔓没好气地道：
“外边有个人，这会儿只怕是要冻死了，你一向是心肠好的，快出去看看吧。”
阿金也知道这两天邵霆玉来找她的事，心下顿时就明白了。
她赶忙到院门口往外看，果然是邵霆玉立在门口，她忙道：
“少爷，快进来吧。”
邵霆玉满脸寒霜，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金又道：
“是小姐让你进来的。”邵霆玉脸上神色一动，跟着阿金进了西厢房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被炭火烤得暖暖的，不一会儿，阿金又端来一个托盘，里头有一碗热粥，一小盘煎包，还有一杯热茶。
阿金笑笑道：
“今儿小姐起得早，也吃的这些，少爷将就着，吃一点儿暖暖身子吧。”
邵霆玉端起那碗热粥，手上动作顿了顿，沉声道：
“你们小姐她——”
阿金伸出左手食指朝东边厢房指指，悄声道：
“还在自个儿房里呢。”
邵霆玉吃完那碗热粥，又喝完那杯热茶，只觉得身体慢慢地恢复了些暖意，正思忖间，只听得外头是阿金的声音：“小姐，您这就要出门了吗？外边冷，把那件狐狸皮的披风穿上吧。”
接下来是林金蔓不满的嘀咕：
“阿金，你嚷什么？其他人还没起呢——”
她一抬眼见邵霆玉从西厢房的屋子里走出来，便收了声，拿着一个随身的小布包，自顾自地出了门去。
邵霆玉忙疾步跟上，也跟着她出了门。
林金蔓见他依然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得怒火中烧，转过身冲他道：
“邵霆玉，你有话就在这里说，说完你就走。”
邵霆玉不愠不怒，平静地说：
“蔓蔓，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心里爱你，从来没有变过，我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林金蔓冷声道：
“我拜托你再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爱不爱的，没来由的听得人恶心！你既能做出那样的事，说明我这个人，在你心里，也没什么紧要的！如今你又何必回过头来找我？至于原谅不原谅的，我说过我早就不怪你了。邵副司令这样的家世人才，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请您另找他人吧。”
说完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他也不吭声，仍旧跟着她，那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踏踏”的有节奏的响声，踩得她心里烦躁不安。
她又转过身，怒声吼道：
“你别跟着我！”
邵霆玉鲜少见她如此发火，一时愣了，但他眼中的震惊之色转瞬即逝，依旧是一副冷峻的模样。
她依旧自顾自往前走，他依旧跟在她身后，只是那军靴的“踏踏”声比先前远了些。
她停住脚步，那“踏踏”声也停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望，暗示自己只当听不见那声音。
她继续往前走，她今天要去看孟璇之。
孟璇之和万先生结婚后就住在离沙城大学不远的一间公寓里，结婚不到两个月，孟璇之就一脸娇羞地告诉她和杨素芬自己怀孕了，原本她觉得自己身体底子不错，想坚持到最后快生产时再停课休学，没成想她孕吐反应实在是严重，怀孕一个多月，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了一大圈，着实辛苦，万先生心疼不过，还是让她先办了休学，就在家里养胎。
自孟璇之休学之后，林金蔓和杨素芬怕她待在家里烦闷，便隔三差五地去公寓里看她，万先生忙于工作，倒是乐得有人来陪她。
这个周末本来杨素芬也要一起来的，好不容易林怀青那边空出假来，又加上再过些日子，林怀青便要赴M国军校参加集训，眼看离别前能在一起的时日渐渐少了，这一对未婚夫妻便自寻了地方互诉衷肠去，如此便只有林金蔓一人去看孟璇之。
林金蔓先是到喜膳堂买了些爽口的糕点，又去向荣书局买了几本新出的小说，两个手提得满满当当的，便去了万先生和孟璇之的公寓。
邵霆玉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看她买了不少东西，也走过来要帮她付钱、帮她提东西，她只是没有好脸色，也不搭理他，几个来回，他便不再说话，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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