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现在彻底明白郑家人在做什么了。
只是……
她看着眼前陷入迷茫的少年。
他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吗？
郑行宸毫无所觉。
还在回忆着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每次都这样，我也会怀疑。于是有一次我就故意在冬天洗冷水澡，发了一场烧。四姐果然又来看我了，我事先吃了退烧药，那天没有晕过去。”
“我就看见，看见……看见四姐把自己的手腕割破，把血放进我最喜欢的牛奶里，一点一点地喂给我喝。”
少年脸色苍白。
“喝了那血，我就变得很困很困，但身体上火烧火燎的感觉却在逐渐减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病好了，四姐又不见了。”
苏瑾瑜：“你没有反抗吗？”
“我大闹了一场，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叹了口气。
难怪这郑家小少爷的心智仿佛仍旧在十岁左右。
他成长过程中应该有过不少察觉到不对劲，反抗、哭闹、甚至是谋划逃离的行为，但每一次都被郑家捕捉到。
为了让他继续安心当自己的郑家小少爷，一次次地屏蔽他的记忆。
人是社会性动物。
心灵上的成长靠的是经验的积累。
然而这些宝贵的记忆却一次次地被剥夺，郑家人除了郑晶晶还都在把他当傻子养。
心智能成熟才怪了。
远处。
女仆和保镖正在走过来。
小少爷道：“但我还是不相信奶奶会害我，你只需要替我把四姐救过来就好，别的都别管。”
“等等。”
苏瑾瑜快速把一本袖珍小书塞到他手里。
在他错愕的时候低声道：“如果你想要自己做些什么，就打开这本书，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等会儿我未必能跟在你身边。”
顿了顿。
她又说：“我答应你。”
郑晶晶她一定会救。
小少爷把书收进袖子里，没说什么。
“少爷，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苏瑾瑜笑着上前：“那我可以走……”
“苏小姐，你也一起来，这个拿着。”
那是个红得鲜艳的苹果。
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瑕疵，让人看了就想要咬上一口，被水晶托盘托着。
“这是什么？”
“既然小少爷一定要让人跟着，这就是必要的，别乱问，从现在开始，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不能张嘴，否则……郑家可不会跟你客气。”
苏瑾瑜闭上嘴。
好吧。
都威胁上了，她还能说啥呢。
至于这苹果。
苏瑾瑜接过托盘。
感受到生人的气息，苹果那妖艳的红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
苏瑾瑜再定睛一看。
却一切正常，刚才的好像是她的错觉。
“走。”
苏瑾瑜跟上了小少爷。
耳机里的沈墨低声道：“如果有危险，记得要怎么发信号吧。”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
一行人进了电梯。
女仆直接按了地下十三层。
电梯门在苏瑾瑜面前缓缓打开，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她走出去。
然后呆住了。
地下十三层十分空旷。
大约是缺少吊顶的缘故，眼前的几根柱子格外巍峨，天柱一般，环绕着五尊巨大的神像。
五尊神像各不同。
左一捧莲花，左二抬元宝，右一扯丝线，右二盘碧蛇，簇拥着正中央一座神像——或者说，佛像。
中间的神像是个光头。
盘腿而坐。
威严肃穆的目光垂下，正好和从电梯里出来的苏瑾瑜对视上了。
她头皮一麻。
这五尊神像身上全都有残缺。
缺手、断足、去耳……而中间的佛像少的是嘴。
佛像的脸上无口无鼻。
诡异得很。
两个人分站在佛像两边。
是苏瑾瑜见过的郑家老太太和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手持拂尘，身上穿的却是僧袍。
一双眼睛没了，眼珠的地方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翳。
老太太的模样却对他相当尊敬。
这两人面前摆着两个大蒲团。
其中一个上面躺着不省人事的郑晶晶。
另外一个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了。
将苏瑾瑜和小少爷送到，女仆和保镖立刻就退到电梯里离开了。
仿佛根本不敢在这里多待上一秒。
“嗯？”
怪男人的脸转向了苏瑾瑜。
虽然感受不到目光，但苏瑾瑜就是知道，他“看见”了自己。
“有生人。”
“是小宸要的人，道长别担心，她不会乱说话的。”
苏瑾瑜很乖巧地眨眨眼睛。
道长这才点头：“开始吧。”
“来，小宸，跪在这，就照奶奶之前教你的，念一段经文就好了。”
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小少爷眼里的神采就消失了。
他茫然地随着老太太的话行动，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戁呰潥囌眔……”
郑行宸一开口，苏瑾瑜就忍不住脑瓜子疼。
听不懂。
那种发音很奇怪。
肯定不是汉语，而是另外一种语言。
小少爷一开口。
那道长也缓缓开口。
小少爷每念一句，他也跟着念一句。
不知道是这里太空旷了怎么的，那声音竟然产生了回音。
在这空旷密闭的空间里交响回荡，一时间让人忍不住头晕眼花。
苏瑾瑜眼前的事物缓缓产生了变化。
她看见那些柱子和穹顶正在缓缓化开。
仿佛看见了漆黑的天空和阴云。
伴随着那念经声。
天空渐渐破开。
在更漆黑的漆黑之外，有什么东西低低吼了一声。
那声音撞在人的耳膜上，立刻就会让人升起无边的恐惧。
小少爷忽然浑身一抖。
念经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一慢。
那天空之外的东西动静就立刻小了很多。
“小宸，坚持住！”
老太太满脸兴奋，连忙道：“你不能功亏一篑，看看你四姐，看看头上的列祖列宗，他们都在看着你呢，念完，乖。”
小少爷茫然的眼睛里映进了那黑暗。
就在他要继续开口的时候。
“咳咳！”
一道不和谐的咳嗽声忽然打断了这诡异的仪式。
苏瑾瑜捂着脑袋说：“你们这念的是什么东西，我头都开始疼了。”
“你果然图谋不轨！”
老太太对她的行为并不意外。
“不过还是老婆子我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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