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客栈的灯油已经换了一次。
有人进进出出。
一盆又一盆染红的水被倒了出去。
秦赢靠在门边。
闭目等待。
“殿下？”
田战端着一份热腾腾的面上来。
“您要不吃点夜宵，然后去睡一觉吧？”
“我在这里等就行，她醒了我会马上告诉您。”
田战别看五大三粗，站在街上能吓哭小孩。
但心思非常细腻。
这也是为什么赵虎不在，秦赢让他暂时接替指挥使的原因。
“不睡了，也没有困意。”
秦赢说完，接过了面。
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
哧溜。
一口面条入口。
汤鲜味美，面条劲道。
“这面不错，谁做的？”
秦赢头没抬，问了一句又专心吃面。
“嘿嘿，我做的。”
田战咧嘴一笑：“我爹就是开面馆的，这手艺我从小就会。”
秦赢点了点头。
下一刻。
他眼神一瞄。
看到了不远处，偷看的黄景升一群人。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吧。”
秦赢对自己手下这班人的了解。
就像数自己手指头那样熟悉。
准是看到裴榆带回红梅傲雪。
而四位大宗师又倾巢而出。
心中疑惑又不敢当面问，所以让田战借着送夜宵的借口，来问秦赢。
“这……殿下，弟兄们都挺想指挥使的。”
田战有些拘谨，小声的道：“他是不是出了事？”
赵虎自从上次离队，直到今天都没回来。
太平湖粮仓那一战，何其关键。
要不是有什么事，他绝对不会缺席。
而且这次连老黄都出去了。
殿下身边的大宗师一个不剩。
田战隐约感觉到，可能和赵虎有关。
秦赢大口吃面，又喝了一口面汤。
这才抬头。
这群糙老爷们。
倒是也很关心赵虎。
这让秦赢心里很欣慰。
至少他的训练没有白费，他总是告诉铁浮屠，不抛弃，不放弃。
他们能这么重视兄弟战友情。
说明，内部已经彻底铁桶一块。
以后也不用担心会有内奸，这是好事。
“本来我想晚点告诉你们。”
秦赢道：“赵虎是出事了，落在了王腾手里，我已经让老黄带三大宗师去救人了。”
“啊！”
田战一惊，忙说道：“我们也去助一臂之力。”
秦赢呵斥：“去什么去！”
“你们必须留在这里，否则外面的人打进来，我拿什么去顶？”
“四位大宗师已经去了，这阵容应该没问题。”
只要他们大宗师的实力没有水分。
那么他们四人加在一起。
相当于一支小军队。
况且四个人目标小，行动起来会更方便。
被秦赢一阵呵斥，田战当即低头，
“属下鲁莽了。”
秦赢道：“你没错，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深了，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向你们保证，赵虎一定救回来。”
“哪怕是尸体，也要带回来。”
“如果赵虎因此而死，我秦赢今生就只做一件事，灭王家，平门阀！”
田战激动下跪，“多谢殿下！”
远处。
众多铁浮屠从黑暗中走出来。
对着秦赢下跪，大喝：“多谢殿下！”
就冲秦赢刚才这句话。
就值得他们拼死效忠。
秦赢从不把他们当做部下，而是兄弟。
“九皇子。”
这时。
楼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秦赢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正冲他招手。
秦赢立刻走了上去。
“老先生，她情况怎样？”
秦赢上去，抱拳询问。
“不容乐观。”
这老大夫摇了摇头，惭愧的道：
“老朽医术不精。”
“她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暗器，无法轻易取出，倘若用蛮力强行拔出，人恐怕就不行了。”
与此同时。
又有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大夫从房里走出来。
他们都是这城中行医时间最长，医术最好的大夫，可如今个个愁容满面。
“唉，救不了啊。”
“九皇子，您抓紧时间给她办后事吧。”
“这伤太严重了，唉。”
秦赢皱着眉。
他倒是没想到，以红梅傲雪的功力，居然也会落的这样下场。
更没想到，他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找来了，居然全都束手无策。
“辛苦各位了。”
秦赢点了点头，对田战喊道：“给几位老先生奉上诊金，送他们回家。”
一名老者连连摆手：“人没救成，我们不能收钱。”
“是啊，我们哪儿还有脸要钱啊。”
“九皇子不用客气了。”
几人都拒绝了诊金。
秦赢不由得感慨。
这古人还真是医者仁心。
要是在他那个时代。
不管人救没救回来，钱必须一分不少。
但，虽然他们不要诊金。
秦赢还是硬塞给了。
并让铁浮屠亲自送回去。
送走了这些老大夫，秦赢返回客栈二楼。
推门进入。
一股浓重的药材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非常难闻。
秦赢走向床榻。
红梅傲雪趴在上面。
她的伤在后背，已经敷药包扎，不能躺下。
也许是听到脚步声，她眼皮子动了动。
而后缓缓睁开，便看到了秦赢。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救了我。”
她的声音很软很细，已经完全不像当初秦赢认识的那个红梅傲雪。
气若游丝的样子，倒是让人心生怜悯。
“别急着谢我。”
秦赢道：“其实也没救成你。”
闻言。
红梅傲雪惨白的脸无奈一笑，她是什么情况自己最清楚。
那李老没有骗她。
夺魂刺的确是独门暗器。
钉入人体，就像跗骨之蛆。
内力逼不出来，外力也无从下手。
倘若蛮力拔出，血肉撕裂，人当场死亡。
而且这夺魂刺最可怕之处。
在于它不仅会让人死，而且会让人痛苦而死，只要身体动一下，就会疼的难以忍受。
那种痛。
就像是用刀子在骨头里一点点挖。
夺魂刺造成的伤口很难止血，哪怕用上最好的金疮药，伤口也还是血流不止。
这就相当于，让人在绝望中静静等死。
“其实你这人，并不讨厌。”
突然。
红梅傲雪嘴里飘出一句话来。
秦赢一怔。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冷傲冰山的女侠。
竟然会这样说。
“虽然也是个贱男人，但总比那些伪君子要好。”
红梅傲雪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居然夸起秦赢。
——如果，这算得上夸奖的话。
秦赢走到床边坐下，低下头便看见了极其香艳的景象。
其实红梅傲雪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
臀到脚也只盖了一张很轻的毯。
只是因为趴着，所以看不见峰峦峡谷。
秦赢移开目光，道：“你说的伪君子，是指王腾？”
“除了他还能有谁？”
红梅傲雪憔悴的脸上闪过一道杀意。
“只可恨，我不能亲手杀了他。”
听到这里，秦赢沉默了一阵。
其实，他也不讨厌红梅傲雪。
否则上次在落霞亭。
红梅傲雪早就死了。
这个女人是冷傲一点，杀人也狠。
可她真的有侠义心肠。
哪怕得罪萧衡，甚至在知道萧衡的身份后，仍然不惧门阀，最终还是路见不平杀了他。
若不是这样，面对这个想对他出手的人，秦赢早就一枪打爆她的头。
“也许，我可以救你。”
秦赢沉吟片刻，开口道：“成功率不高，只有五成，最坏的结果就是你会马上死，但与其痛苦而死，不如给个痛快。”
听到秦赢这话。
红梅傲雪灰暗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点光。
她撑着一口气，道：“你怎么救我？”
秦赢自信一笑，道：“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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