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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不是来投诚的吗


顾荣嗤笑。
凉薄自私之人凑在一起,也是缘分。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平徵坐不住了“顾荣,你闹够了没有!”
“你见血前,三思而行,多少替小知积点德。”
顾荣不以为然。
除去所有心怀叵测的拦路人,大凶亦可化大吉。
靠着宽恕仇人积的德,那不叫积德,叫作孽,叫亲者痛仇者快。
她很清醒。
不至于被顾平徵轻飘飘几句话糊弄。
“如此好心,你出家吧。”顾荣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什么时候把慷他人之慨的改为严以律己,再考虑还俗。”
顾平徵惊愕。
到底是谁才是谁的老子!
在顾平徵错愕之际,陶姨娘的长兄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举起实木雕花大椅,重重的朝陶姨娘的左腿砸了下去。
一连数下。
顾荣清晰的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就当是先讨点儿利息了。
否则,空等下月十九日的良辰吉日到来,实在是浪费时间,也让人感到压抑。
这下,心情舒畅了。
心情舒畅,才能念头通达。
“跪下磕头道歉。”顾荣淡声道。
陶姨娘兄嫂砰砰砰连磕三下响头“求两位姨娘给小的改过自新的机会。”
折枝“改过自新?”
“重新投胎都不一定梦做个好人。”
琴书扯了扯折枝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没必要悖逆大小姐的决定。
折枝咬了咬下唇,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顾荣起身,气定神闲朝椿萱院外走去。
陶姨娘兄嫂齐齐松了口气。
琴书和折枝对视一眼,福了福身,行了一礼后,紧追顾荣的步伐。
顾平徵: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也是他倒霉,摊上个祖宗似的女儿,又被赐下两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妾。
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度日如年。
他只盼着陛下能早早下圣旨接顾荣入宫。
没了顾荣,他还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青石小径上。
青棠附在顾荣耳边“小姐,琴姨娘和枝姨娘跟来了。”
“情理之中。”顾荣不动声色。
琴书和折枝不远不近跟在顾荣身后,并没有贸然上前拦路,而是一直跟到了望舒院,托仆妇通禀,得应允后,才规规矩矩垂首入内。
“妾身琴书。”
“妾身折枝。”
“给大小姐请安,谢过大小姐主持公道。”
顾荣抬抬手“赐座,看茶。”
明前茶的清幽香气在鼻尖萦绕,顾荣眉眼下的神情不自觉地变得柔和,眼中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辰。
也不知,谢灼是否看到她以裴叙卿的字迹写下的情诗了?
是恼怒?
是嫉妒?
还是好奇?
亦或者是,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结束与她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她拭目以待。
琴书嗅着茶香,心底涌现出丝丝缕缕的怪异。
贡茶?
竟是贡茶!
闽越进献的明前茶。
不是陈茶,是新茶。
出宫前,她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奉茶宫女。
各式贡茶,一嗅便知。
顾府昔日到底是前汝阳伯府,有贡茶不稀奇。
稀奇的是有闽越今春进献的贡茶。
是宫离单独给大姑娘的赏赐,还是大姑娘的人脉和门路?
琴书心念飞速转动,蓦地回想起李公公那道初听时有些莫名其妙的口谕。
“陛下怜顾大姑娘年少丧母、顾小公子孱弱多病,迁府劳神费力,故而格外开恩,不予没收此间府邸。”
说句不好听的,夺嫡的最后赢家能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东西?
贞隆帝的心堪比磐石。
琴书又想起了顾平徵和陶姨娘对顾大姑娘的讨好。
电光火石间,琴书似是抓住了什么。
下一瞬,心神大震。
是陛下相中了顾大姑娘,有意纳顾大姑娘为妃吗?
琴书眼底浮现怜悯。
贞隆帝年近不惑,膝下皇子已然开始拉帮结派,渐成气候,又一轮夺嫡得风悄无声息间就刮了起来。
顾大姑娘既无显赫家世可依,亦无出息争气的父兄。入宫后,若运气眷顾,不出数年,或许会守寡,迁居寿康宫,过上清净的太妃生活。
若运气不济,她可能成为后宫争斗中的牺牲品,沦为孤魂野鬼。
琴书堪堪打定的主意又一次动摇了。
她和折枝的生路,又被堵死了。
难道,只能等死了吗?
顾荣不着痕迹的觑了琴书一眼,故作不知“你们可有不忿?”
“不忿我大事化小轻拿轻放?”
琴书恭恭敬敬道“大小姐出面为妾身处事公道,妾身感激不尽,岂会不忿。”
“妾身亦然。”折枝附和。
顾荣垂下眼帘,抿了口茶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以为琴姨娘会说怎会是大事化小呢。”
“我还以为,琴姨娘携枝姨娘追至望舒院,是来投诚的。”
“看来,琴姨娘有了新的选择。”
温热的茶水轻柔地滑过唇齿,穿过喉腔,最终温暖地落入胃中,带来舒适而贴心的暖意。
顾荣周身的气息因此变得更加柔和,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慵懒而从容。
浸染着柔软笑意的声音飘入琴书耳中,重逾千斤。
琴书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姑娘恕罪,妾身和折枝只想求一条生路。”
正在暗自感慨茶水清冽回甘的折枝傻眼了。
上一瞬,谈笑风生。
下一瞬,凛然肃杀。
折枝不敢耽搁,跪在琴书身侧。
姨娘跪嫡出的大小姐,也不算没规矩。
顾荣白皙的手指拈着茶盖,唇边微微含笑,慢悠悠道“琴姨娘是有大本事的。”
“倘若不是为了试探我,饶是陶姨娘的兄嫂有千万种本事,琴姨娘也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琴姨娘想在我这里谋一条生路,我如琴姨娘所愿,去了。”
“琴姨娘怎么事到临头,又后悔了呢?”
琴书有须臾呆滞。
顾大姑娘竟看的这般透彻。
琴书偷偷抬眼,只见雕花木椅上的少女把玩着茶盏瓷盖,姿仪闲适,面带笑容。
但眼神犹如深秋夜里,石阶上寒霜。
那双眼睛,似能看破所有的虚妄和算计。
“琴姨娘自己说,还是我继续说?”
忽然间,顾荣的手指轻轻一滑,茶盖“哧”地一声落回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细小的茶水珠,使得琴书和折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劳心劳力在琴姨娘搭好的台子上唱了出大戏,总归有些苦劳的。”
“这茶水可真好,琴姨娘觉得呢?”
琴书心惊肉跳“妾身自己坦白。”
顾大姑娘智多近妖。
窥伺人心的敏锐,令她全无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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