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璟一脸疲惫地躺在椅子上小憩，他已经三日没合眼了，实在困的不行。
“游璟！”临欢有点心疼，她靠近游璟，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冰凉的手一触碰，游璟瞬间惊醒过来，一见是临欢又松懈了下来，“……是你啊。”
“嗯。”临欢不好意思地坐在他的身边，解释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再睡一会儿罢，我也没什么事。”
游璟坐直身子，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好几天没回去，就想过来看看你。”临欢道：“顺便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就派人来跟游璟说了一下陆槐等人的情况，听见陆槐染上了伤寒，游璟十分着急，又听说庄青如一直在照看他，稍微放了下心。
“帮忙？”游璟反应了一会儿，随即又道：“你先回去罢，这里太多病人，你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没事。”临欢道：“庄姐姐临走的时候给我开了方子，说是每日喝一碗，能多少防备些，你这里应该也有准备罢？”
“有的。”游璟答道：“张医丞也开了方子，养病坊所有的人每日都要喝。”
说到这里，游璟不免有些担心，尽管他们两日前便做了准备，可是正如同张医丞预料的那样，这两天伤寒病人急剧增加，死亡人数也在上升，老百姓那边已经有了猜疑，现在端看能不能再拖延两天。
按唐州和洛阳的距离，急信一日便能送到，朝廷那边应该收到了消息才对。
若是洛阳能安排得当，快速支援，也许事情不会变的更糟糕。
“那……”临欢还想说话的时候，突然厢房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张医丞抱着一叠文书走了进来。
见有人在里面，他眉头一皱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赶紧回去！”
说罢，他又直接冲着游璟道：“这是今日感染伤寒之人和死亡名录，你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其中的关联？”
游璟见张医丞眼角疲倦、胡子拉碴，一看就知道也是几日未睡了，他道：“好，张医丞您也好注意身子，您身上的担子重，不能有任何闪失！”
张医丞摆摆手，“这都是小事，你赶紧想法子再给我找几个重症病人，我要验药！”
这不是张医丞第一次找游璟要人，在回养病坊的时候，张医丞便想法子找了几个重症的病人回自己院子里治疗，奈何至今未有结果。
游璟答应下来，又问道：“现在义诊这边情况怎么样？依您的推测，瘟疫还有几日会暴露？治疗的方子可有眉目？”
“不大好。”张医丞肃声道：“越来越多的人有瘟疫的前兆，病重之人也越来越多，按照老夫的推算，明后日恐怕百姓就会有所察觉。”
老百姓也不都是傻子，越来越多的病人危重，甚至死去总会叫人怀疑的。
“至于治疗的方子……”张医丞摇摇头道：“虽说已经断定是伤寒之症，但是光一个伤寒之症便有许多种，义症的病人都是后来被染上的，谁知道经过了几个人？老夫得知晓最开始发病之人是谁，就算他死了，那被他染上的是何人？越接近头一个越好！”
他们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要查清伤寒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第一个伤寒之人是谁，搞清楚这些，不但能帮助张医丞调配出解药，也能最大限度地推断出这场瘟疫的规模，防止瘟疫继续蔓延下去。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两天游璟带着县衙里的录事、文书都在这里看衙门里的记录，尤其是像陈家村这种明显有问题的，便反复调查。
“要老夫说，你就不该拦着老夫，老夫得去那几个村子看一看。”张医丞不满道：“光靠这里的病人，不足以调配出治疗的方子。”
张医丞现在已经不去义诊了，他叫人在养病坊单独空了个院子，将那些病重的人送进去亲自照料，每天忙着配药、记录病人的反应和发作状况。
他听说有几个村子是最先发生瘟疫的，便想亲自去走一遭。
“不成！”游璟一口否定，“那几个村子太危险了，江县丞传来消息，说是有两个村子几乎已是人人感染，您不能去！”
察觉到那几个村子的异常后，江立鹤第一时间派人去了一趟，到了之后，他们这才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严重。
“这个不让，那个不肯，老夫想配出治疗方子谈何容易？！”张医丞急的乱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现在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时候，拖延一天就多死几百个人，现在这里的百姓都不知晓情况，用个药都畏畏缩缩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夫不管，你必须给老夫找个地方，老夫要更多的病人，越早感染的越好！”
游璟拧紧了眉头，他当然知道张医丞的想法是对的，可是现在洛阳那边还没有消息，张医丞是太医署的主心骨，比阳县也需要他主持。
更重要的是，这几个村子现在虽然有差役在看守，但是里面的百姓非常激动，只以为朝廷要害死他们，说什么都不肯配合。
“那个……”临欢举手，犹犹豫豫道：“要是我没听错，你们是想找一个早先得了病，然后百姓又肯配合治疗的地方？”
张医丞这才注意到临欢还在这里。
“你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地方？”游璟问道。
“这还不简单吗？”临欢眨眨眼，无辜道：“陈家村呐！那个陈春柳不是早就得了吗？听庄姐姐说陈春柳的耶娘也是因为染上了瘟疫才被害死的，都快一个月了罢？比这里的人早多了！而且陈家村现在的百姓可听话了。”
说道最后一句，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骄傲。
陈家村的百姓那样“乖巧听话”，和她的“威胁”脱不了干系。
“一个月？”张医丞的脸上迸发出惊喜之色，“那和我推断开始的时间差不多了，陈家村是罢？庄大夫也在那里是不是？我现在就要去！”
游璟心动了，不得不承认，陈家村确实是个好地方，里面的病人可以满足张医丞的要求，那里的百姓也足够“配合”。
最重要的是，如果瘟疫爆发，百姓暴动，他们只会往比阳县冲，陈家村反而不会起眼，张医丞可以安心在那边配置出治疗方子。
“好！”游璟点头道：“我送张医丞去陈家村，正好也有事去问问那个老族长。”
既然现在无法找到突破口，那便从那个老族长开始罢。
……
于此同时，洛阳，紫薇宫。
一场大雪蒋紫薇宫染上了素白，衬的那红墙绿瓦更加醒目，大朝会之后，朝臣们本都散了去，女帝忽然传旨，宣召凤阁阁老以及几位重要的朝臣。
“都看看罢，这是唐州刺史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女帝坐在案桌前，示意内侍将折子送给坐在下首的朝臣们。
彼时，狄国公才在朝堂上因为丘将军的案子和一些老臣吵完架，本已身心俱疲，接到折子后，他只看一眼便脸露震惊之色，“什么！唐州爆发了瘟疫？！”
“瘟疫？”其他的阁老也惊讶不已，你争我夺地抢过折子看了一眼，“这……”
“此事耽误不得，得尽快调任钦差去一趟唐州，还有太医署、户部、御史台要全力配合处理此事。”狄国老快速理出应对之法，“唐州离洛阳不远，一旦瘟疫蔓延，洛阳必然受到牵连！”
洛阳可是一国之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在座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臣了，虽然方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平复住了情绪，一位阁老道：“狄国公此言有理，咱们得尽快调派钦差过去！”
“不错，可是谁去呢？”
“不如当西门郎君去？他最擅安抚人心，若瘟疫爆发，百姓必然躁动。”
“不成不成，西门郎君太过心善，这可是瘟疫，是天灾！有些手段也要使的。”
朝臣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女帝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做任何意见。
这件事确实有危险，但同时也是一个难得机遇，只要这个差事办好了，那便是大功一件。
“陛下！”狄国公突然站了起来，道：“老臣愿意前往！”
一句话说完，整个凤阁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皆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如果说旁人都有私心，那狄国公一定不会，他一生只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利，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看不惯他的人就是想参他一本，也只敢参他不近人情、抠门小气。
“陛下，老臣也愿意前往！”
“老臣亦愿请命！”
有狄国公带头，其他人纷纷表起了忠心，诚然他们有私心，但这个时候得以国事为重。
女帝听到这里，终于有了反应，她挥手道：“狄卿莫要说胡话了，你常年在外，如今身负重案，岂能有差池？”
“陛下，如今丘将军已经伏法，各族使臣皆有鸿胪寺安排，臣身上并无重任，瘟疫之事事关重大，臣去一趟也可安心些。”狄国公据理力争，“臣乃内阁宰相，此乃分内之事！”
女帝的眉头蹙了起来，不得不说，狄国公位居高位、能文能武，又深受百姓信赖，确实是个好人选。
但让他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去瘟疫爆发之地，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一方面是舍不得他去冒险，一方面是因为这样会显得朝廷无能。
“既然如此，不如让臣去一趟罢？”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