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问:“你以前也亲自教他念书吗?”
谢临道:“那倒没有,我公务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就请了西席来家里教导他。不过,我每天晚上都会检查他的功课,抽背文章,他从八岁开始,每天都是卯时起床,一直读到子时才睡。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能停歇。”
明棠听得心下一惊,谢临是真的想把家业传给谢景安吧,当初他给朱佑炆上课,也没有这么严厉过。
就这样,朱佑炆后来还总气谢临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说谢临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至极。
那时候明棠心里还想,要是谢临和那些太监一样,天天陪着朱佑炆吃喝玩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是不是就不恨他了?
谢临半天没听见明棠说话,问:“怎么?吓到了?是不是在想,以后我们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不能让我教它念书。”
明棠愣了愣,道:“你别以为我是妇道人家,我对孩子,也是很严厉的。”
谢临道:“真的?要是孩子不听话,我可是会上家法的。”
“我……”这下明棠逞不了强了,要她对孩子严厉可以,上家法,还是舍不得。
谢临见明棠有点生气了,揉着她的手背,笑道:“和你开玩笑的,你要是现在生了孩子,那我也算是老来得子了,怎么舍得打它呢?”
明棠心想,他才而立之年,哪里老了?又想到他是心态老,所以倒也没说错。
三日回门,顾家派了顾三来接明棠。
顾三爷前天便启程前去福建上任了,顾老夫人又病着,顾大爷和马氏便代他们去影壁迎接明棠和谢临。
顾大爷第一次招待谢临很是紧张,说话磕磕巴巴的,还是谢临主动替他解了围。
两人一起去拜见过顾老夫人,没有久坐,谢临就随顾大爷去了他的书房,明棠则被马氏叫了过去。
“我昨儿去尼姑庵看你七妹了,她病了,还病得挺严重的,人瘦得不成样子。我请了大夫去给她瞧,她和我哭着说想家,想回家里来,看着怪可怜的。我问了你祖母,她却不肯松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明棠叹了口气:“这事,柳姨娘可知道?”自从顾惜微去了尼姑庵,柳姨娘一直瞒着祖母,偷偷地给她送东西。
马氏道:“柳姨娘昨夜来找我,说想把你七妹接到她娘家的庄子上住,我不敢擅作主张,就没应她。想着等今天问问你的意思。”
明棠想了想道:“把她接回顾家来吧。我一会儿和谢临说一声,派谢家的护卫去接。”
“祖母要是有意见,就说万一要是七妹在尼姑庵没了,她老人家岂不是要落得个虐待庶女的名头,一把年纪了,可别晚节不保。”
马氏皱了皱眉,看着明棠欲言又止,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明棠从马氏这儿出来,正要去找谢临商量接人的事,沈易忽然从灌木丛后蹿出来,笑嘻嘻地拦在她面前。
“棠表妹。”
明棠惊讶道:“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沈易看了一眼明棠身后的丫鬟,见都是眼熟的,从身后掏出一个信封,鬼鬼祟祟地塞到明棠手里:“你快拿好,别让人瞧见了。”
明棠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的东西,有点生气,小声道:“我都成亲了,你怎么能帮人做这种事情?”
沈易为难道:“我也不想啊。可他都要走了,临走前,就求我这么一件事,好歹朋友一场,我怎么能忍心不答应?”
他急得脸都憋红了,一边解释,眼睛一边四处张望,生怕叫谢阁老瞧见。
明棠一怔:“他走了?走去哪?”刚问完,明棠又后悔了。
陆献音今后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沈易说:“他去他外祖父的军营了,一个人去的。县主想和他一起去,他没答应。”
明棠心中百感交集。上辈子进宫当太监,这辈子进军营,也算进了一大步吧……
沈易劝说道:“你就拿着吧,你要是不想看,回去就把它烧了,反正东西我送到了,就算对得起他,别的我管不了。”
明棠把东西塞进袖子里,掉头去了清梧院。
如今清梧院只有几个洒扫的丫鬟和婆子,十分冷清。
明棠借口回来取东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取了一个火折子,把信封的一角点燃,然后扔进铜盆里。
她半蹲在地上,看着信封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心里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倒感觉有一块大石头沉沉地压着。
屋外忽然传来秋月的声音:“二老爷,您怎么过来了?”
明棠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把铜盆放到床底下,走过去打开房门。
谢临正在和秋月说话,看到明棠出来,怔了一怔。
明棠回身关上门,笑着问:“二爷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谢临问道:“你的丫鬟说你在休息,是身体不舒服吗?”
秋月不会撒谎,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明棠神色坦然:“没有,就是有点想念这里,所以回来看一看。”
谢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我怎么闻到一股烟味,你在烧什么东西?”
“没什么,以前一些不用的信件罢了,我们走吧。”明棠拉过谢临,往外头走去,“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谢临抬起手,温柔地为她抹去发间的一点灰烬:“你说。”
明棠缓缓道:“我有个庶妹叫顾惜微,之前因为赵武章儿子的事,被我祖母罚去尼姑庵带发修行。她在那里过得很不好,这两天还生病了,我祖母却不肯放她回来,我想派谢家的护院去把她接回顾家来,这样我祖母也不敢说什么,行吗?”
谢临道:“她是你的庶妹,你做主。不过,你不是不喜欢你这个庶妹吗?怎么还为了她反抗你祖母的意思。”
明棠错愕地:“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谢临微笑着说:“你是我夫人,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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