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走的不紧不慢,走的田间逐渐出现绿意。
保宁都护府受到战火波及较轻,新年已过,万物复苏,百姓又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劳作,青苗摇曳,牧童放羊,房顶升起袅袅炊烟,一片国泰民安景象。
李桃歌望着田园风光,心里荡漾起暖流。
不辞劳苦,不惧生死,为的不就是这张画卷吗?
倘若黎民人人安居乐业,不枉将士马革裹尸。
贵人有贵人的大宁,百姓有百姓的大宁,共赏一轮明月,同饮三缕清风。
野心毕竟是极少数人的欲望,平民家里几口薄田,祥和安定,家畜兴旺,足慰人心。
世子萝枭骑着草原名驹,与李桃歌并排慢行。
萝枭笑着说道:“一路走来,崎岖坎坷,你这相府少爷险些把命丢掉,若是再走一遭,还会率大军西征吗?”
李桃歌耸肩道:“说不准,或许不会吧,当时只想把郭熙宰了,没来得及琢磨。你呢,要是明知前路艰险,会听萝芽的话,率八千狼骑西行吗?”
“不会。”
萝枭果断回答,咧嘴道:“之前小妹坑了我,声称有几十万大军共同征讨安西,嫌我在草原呆的烦闷,不如出来游历散心。哎!~女大不中留,亲妹妹都靠不住,这哪是游历,分明是在送死,谁曾想不止有四十万西军,还有贪狼军,玄月军,四大势力共逐鹿,半步仙人满天飞。你有老祖护着,本世子可没有,一不小心就埋骨黄沙中,回头想来,肝都有些颤。”
李桃歌笑道:“难为你了,待回到京城,我会盛情款待殿下,咱们一醉方休。”
萝枭轻声道:“京城我就不去了,走到多渤草原之后,咱们分道扬镳,你回家,我也回家。”
李桃歌诧异道:“草原狼骑立功无数,不去京城领赏吗?”
萝枭傲慢一笑,说道:“领赏?我贵为草原王世袭罔替的嫡长子,封无可封,要什么赏赐?再封几块地,就快要入京了,如今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挤出赏银,得优先给太子和你,轮也轮不到我,顶多领到一卷圣旨,与其伸着脑袋讨赏,不如别给朝廷添乱,好歹能搏来几分美名。”
鄂城一战,碎叶城巷战,草原狼骑共计折损三千有余,听起来不多,但这都是世子亲兵,个顶个的草原勇士,用金山银山都不换。
李桃歌充满敬意说道:“世子殿下为朝廷分忧解难,乃我辈表率。”
“行了,别说文绉绉的官话了,本世子不太听。”
萝枭一挥衣袖,没好气道:“并非高风亮节,只是别自讨没趣,夸的我跟圣贤一样,越听越刺耳。”
李桃歌莞尔一笑。
萝枭悄声说道:“你们走的太慢,我先回草原了,走之前,奉劝你小子千万别跟太子再起冲突,君是君,臣是臣,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父亲是大宁封的异姓王,而非李家所封,再闹下去,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懂了吗?”
听完世子殿下耐人寻味的劝告,李桃歌默不作声。
“顽固不化!”
萝枭皱眉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咋就听不出来弦外之音!你与太子交恶,我会带着草原铁骑打你,若你和失势的皇子争斗,草原会暗地资助,其中差别,你自己体会。”
李桃歌瞠目结舌。
萝枭诡秘一笑,“小傻子。”
马鞭挥舞,夜玉狮子疾驰而去。
李桃歌挠着后脑勺,惊骇的无以复加。
自己只不过想找太子讨要公道,世子殿下的言下之意,怎么听着像是怂恿自己废黜太子。
究竟谁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路南行,来到保宁都护府边界,又见到了熟悉的河,想起了问自己吃不吃大鹅的小丫头。
记得村子里给父亲和张燕云立像,一个给了百姓公平,一个给了百姓太平,见到那一幕后心神荡漾。
走近河边,桥头乌压压跪满了百姓,肉香味弥漫在空中,馋的李桃歌猛咽口水。
“请大老爷吃鹅!”
伴随着清脆喊声,百姓齐齐将陶盆举到头顶。
鹅。
全是炖好的鹅肉。
李桃歌飞身下马,将跪在第一位的少女扶起,竟然又是那名叫做俞秀儿的民女,半年不见,出落的娇艳欲滴,已经初具女人风韵。
“大老爷,是你呀?!”
俞秀儿眨着水灵眸子,惊喜喊道。
一路征战,出生入死,李桃歌的气度多了金戈铁马的辛辣,但与之前的相貌八九不离十,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眸子没变,一袭蓝色六品官袍没变,极好辨认。
李桃歌惊喜道:“怎么又是你?记得半年之前,你就问我吃不吃大鹅,这次倒好,把大鹅炖好了送来,难道你家是养鹅的?”
“哪有。”
俞秀儿娇滴滴跺了一下脚,解释道:“不是听说大老爷们打了大胜仗吗?我们一合计,安西那么冷,又那么苦,肯定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于是把家里的鹅都给杀了,送给大老爷解馋。你们有了力气,才能上阵杀敌,把那些坏人都给打跑!”
说完,少女将盆往前一送。
李桃歌接着喷香扑鼻的陶盆,好笑道:“你们把鹅都给杀了,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放心吧。”
俞秀儿得意道:“我们又不傻,小鹅和鹅蛋都留着呢,这里有水,四季分明,正是养鹅的好地方,不出两年,满河又都卧满了鹅,你们就放心吃吧!”
害怕李桃歌又把肉送回来,俞秀儿干脆抄起鹅腿,往对方口中塞去。
嗯……
李桃歌被堵住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俞秀儿狡黠笑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大老爷爱吃大鹅,说一套,做一套,明明馋的要死,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开口。上次那个什么姓张的大官,足足把我养了十年的大鹅吃了七八成,只给我留了几块,也不怕撑破肚皮。”
李桃歌觉得吐了也不好,多糟蹋东西,于是勉为其难啃个精光。
俞秀儿扬起脑袋,笑吟吟道:“咋样,香吧?”
李桃歌认真点头。
“香就多吃点,不吃完不许走哦。”
俞秀儿抓住对方官袍一角,似乎真怕他一走了之。
李桃歌哭笑不得。
没见过这样耍赖的。
杀的四十万西军闻风丧胆的少年,被一位少女摁在路边,捧起陶盆,乖乖吃起了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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