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当我从录像厅里出来的时候,我看街边扫地的阿姨,都觉得眉清目秀……
我哥一脸坏笑地问我懂了没?
我自然点头。
我哥又问我想不想去隔壁小巷里“耍一耍”?
我一下就想到了小巷里那些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
但我还是摇了头,因为此时我心里只想着一个女人,那便是玉珠姐……
我告诉我哥我要回厂子,我哥似乎也意识到了我想做什么。
一路上,他又是给我一顿解释,告诉了我什么叫两情相悦,什么叫强奸,什么叫耍一耍。
我听得似懂非懂。
直到我们在进了厂区时,我只瞧见,小路尽头突然出现了玉珠姐的身影!
我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却又发现,玉珠姐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人影……
那是盯着我们,脸色沉得可怕的我爹……
后来我才知道,我给玉珠姐放了烤鸭和汽水后,玉珠姐就猜到了我会冲动行事。
她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穿了衣物就追出了宿舍。
而在厂房门口,她又正好遇到了去我哥宿舍找我哥未果、被康有为送着出了厂房门的我爹。
玉珠姐当时也没管我爹是谁,赶紧就问康有为有没有见到我。
而这着急忙慌的一问,我爹便听出了端倪,也呵斥着玉珠姐和康有为,让他们说出了所有的一切……
话说回来。
我爹在瞧见我们时,一张老脸,沉得像一滩死水……
他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去了另一条小路。
那是去往他工作地、注塑厂的路。
我和我哥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期间,我朝着站在原本小路上的玉珠姐挥了挥手,用嘴型告诉了她没事了。
然后我和我哥就跟着我爹穿过了那条小路。
我爹工作的注塑厂也不远,他在那厂里也已经当上了师傅,所以他住的是单间宿舍。
他进了宿舍,我和我哥也跟了进去。
他关上了门,也不开灯,从门边抓起了一根扫帚,踩着扫帚头,抽出了木棍。
然后他就爆发了……
他让我和我哥跪在地上,用那木棍朝着我们一顿打!也不停骂着,说我们陈家绝不能出混混云云。
我咬着牙一声都没吭,我哥则不停地解释了起来。
他说我是见义勇为,是那些摩托团欺人太甚,不肯放过我们,怪不得我。
我爹也不听,生生打断了手里的棍子!
接着,他将棍子一摔,打开了宿舍的灯,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死了我。
“陈辉,你说你错了没!”
我哥不停地在暗地里扯着我的手,我却盯着我爹咬着牙摇头:“我哪里错了?”
“我叫你不要惹是生非!你听了吗!”我爹质问。
“是他们要欺负我们……”
“是你非要给别人出头!”我爹怒目圆睁,“陈辉!你要给别人出头,你有那个本事儿吗!”
“我说我有,你也不会信……”我侧过脸低声喃喃。
也就是这句话,我爹捡起了已经断掉的木棍,朝着我一个人又是一顿毒打!
直到我哥把他拉开时,他还在吼着,说如果我非要出去混,他第一个把我手脚打断!好过我以后暴尸荒野!
“不会的不会的!阿辉只是一时冲动!他不是想出去混!阿辉你说是吧?”我哥一边拦着我爹,一边不停朝我使眼色。
我依旧侧着脸,但也微微点了头。
确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像南叔老黑他们一样去混社会。
我只是不愿被人欺负,也不愿看到我在乎的人被人欺负,仅此而已,我可从没想过去欺负别人。
随着我的点头,我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推开我哥,扔掉了木棍,去宿舍外面抽起了闷烟。
我哥把我拉了起来,让我不要生我爹的气,说我爹这么暴跳如雷是有原因的。
“生气?我生什么气?我跟他都不熟,我生什么气?”我再次侧过脸。
“阿辉!”我哥狠狠地瞪向了我,然后,他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阿辉,你知道我们老家那黑白电视,是怎么来的吗?“
我一愣,摇头反问我哥是怎么来的?
关于这一点,我从小就很好奇,我们家那么穷,为什么打我小,就放着一台当时村里很多人都还没有的黑白电视机?
“想知道怎么来的?”我哥瞟了瞟窗外门口抽着闷烟的我爹,压低了声音,“爹不让我提这件事,那是他的发小陈兵送的……”
“陈兵?”
“嗯……阿辉,这陈兵你肯定是不认识的,我那时大概也就八九岁,但我还有那么一些印象。
这陈兵和爹关系很好,可以说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只不过,爹一直都踏实,这陈兵却仗着会点拳脚,一直想出人头地。
后来,这陈兵在镇上遇到个大哥,也就跟那大哥去了城里。
也不知道他混的是哪一条道,爹应该都不知道。
反正他再回来时,那叫一个衣着光鲜,也出手就送了爹那黑白电视机……”
我哥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就瞪向了我:“阿辉!这陈兵的事……好像还跟你有关系啊!”
我再次一愣。
我哥又一个劲儿点头:“对对对!阿辉!就是因为你的出生,陈兵在城里收到了消息,赶回来给爹庆祝!
我记得那天天色很阴,爹去镇上接陈兵时,特地叮嘱我看着咱娘。
然后,大概是九点半左右,咱爹回来了,不过他是背着陈兵回来的……”
“那陈兵睡着了?”我问。
我哥长叹了一口气:“那陈兵……死了!”
“死了?”我皱了眉。
“是死了。
我当时还不敢问,还是后来镇上的人告诉我的。
说那陈兵在回到我们镇上之前,我们镇上就出现了十几个鬼鬼祟祟的生人。
等到陈兵回了镇,进了下乡的小路,那些生人亮出刀子军刺,对着陈兵就捅!
陈兵那么厉害的人啊,爹见到他时,他躺在小路上,身下全是血,身子却比纸还白……
他的肚子上还开着一个大窟窿,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我哥说完,微微顿了顿才收回了神。
“阿辉啊,现在你知道爹为什么打你打得那么狠了吗?
因为当初是爹亲自给陈兵收的尸啊!
他是一步步把陈兵的尸体背回乡里的啊!
阿辉,赔钱什么的都是小事。
爹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你像那陈兵一样,肚子上也多那么一个血窟窿!
那些肠子!那些内脏!他妈的塞都塞不回去!”
我哥一口气说完,我透过窗户瞧了眼门外抽着闷烟的我爹。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爹的背影竟有些深沉……
直到我爹扔了烟头转身回了宿舍。
他也没再看我们,在他的衣柜最深处,翻出了一个带密码的行李箱。
他打开那行李箱,又在一堆衣物的最里处,翻出了一个沉沉缠绕着的红布包裹。
他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包裹,包裹里面放着一张存折。
他瞧了那存折一眼,但并没有停下,因为这存折,还不是在这红包裹的最后一层。
他拿起存折,继续小心翼翼地往下翻。
这时,我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地颤了起来……
直到他翻到了最后一层,里面放着是一把木梳子和一张老照片。
他盯着那老照片愣了神。
那是他年轻时和一个女人的黑白合照。
虽然这女人我从未见过,但我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是我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角一下就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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