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得仿佛能听见风的流动。
莫昀之问出这句话之后,心中又有些后悔,但这悔意不能宣之于口,他便只能静静等着。
阳光穿过窗纱,零星落到俞清月身上,照亮了她的脸,她目光坚定地看着莫昀之,轻声说道:“我不怕。”
莫昀之一怔,问:“为何?”
“因为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俞清月徐徐道:“你虽有追名的私心,却也有报国之志,不会因为一时的蝇头小利,而舍弃家国大义。”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如同金锤一样,一声声敲击在莫昀之的心上。
莫昀之陷入沉默。
莫府宴席那夜,他与林嫣儿偷情的事被众人发现,一夜之间,他从人人都称赞的少年郎,沦为了千夫所指之人。
曾经的荣耀与光环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指责和唾弃。
那件事发生之后,不少人与莫府断交,父亲被他气得卧病在床,母亲也难受得整日以泪洗面,看着父母为自己担忧痛苦,莫昀之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再也无心准备殿试,每日只能借酒消愁,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痛苦。
最终,在浑浑噩噩之下,他接受了林嫣儿,也走上了她为他安排的路。
或许是为了逃避现实,他不再坚持曾经的理想与抱负,就这样一步步偏离了既定的人生轨道。
直至今日,莫昀之从俞清月的眼睛里,仿佛才找回了曾经的那个自己——那个不论酷暑寒霜,皆勤奋苦读,心存报国之志,身系家族荣辱的莫昀之。
半晌,莫昀之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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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漫天,巍峨的宫墙在余晖中显得愈发肃穆,光在云间变幻,时局更为莫测。
莫昀之身着一袭整齐的官服,如近日一般,下了值,便将折子送往御书房。
他的身旁跟着两个小太监,身量都不高,他们各自捧着一摞奏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巡逻的御林军,但他们对莫昀之已经有些熟悉了,故而也没有过多盘问,便让道了。
一到一炷香的功夫,莫昀之便到了御书房,但御书房门口,却不见延平帝信赖的那位大太监樊忠和,取而代之迎上来的,是一位肥头大耳的胖太监。
那太监一见到莫昀之,便一甩拂尘,满脸挂笑地道:“莫大人来了,今儿似乎比平日晚些?”
这口吻听起来,似乎与莫昀之十分熟稔。
莫昀之曾经读书之时,便最恨官官之祸,如今后宫由皇后把持,就连这些宦官都跟着得意忘形起来,见了官员不好生请安,却要通过套近乎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不过莫昀之也见怪不怪了,便道:“今儿事忙,折子又多,便来得晚了,田公公久等了。”
田公公见莫昀之对他态度客气,不由得笑容又浓了三分,道:“哪里哪里,莫大人言重了,圣上如今身体不适,这折子晚些看,也是无妨的。”
莫昀之笑了笑,说:“田公公说得是,圣上病了的这些日子,御书房内外,就辛苦您操持了,来日方长,日后在宫里头,还请您多照顾。”
田公公笑得牙不见眼,说:“怪不得人人都说韩王殿下器重莫大人呢,当真是个明白人!折子给奴婢吧,奴婢这便帮您送进去!”
田公公说着,便过来接折子,他目光随便一扫,忽而落到了旁边的小太监身上,道:“莫大人今儿带的人,怎么有点儿面生啊?”
莫昀之道:“我的书童近日里身子不适,我便借了几个新人过来帮忙,怎么,田公公对本官的人有兴趣?”
这话乍一听客气,但语气里却有些许不耐,田公公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连忙道:“莫大人瞧上的人,奴婢怎敢觊觎啊!能跟着莫大人办差,是他们的福气!奴婢这就把折子送进去,莫大人稍等。”
“有劳公公。”
紧接着,田公公便带着人接过了奏折,转身入了御书房。
莫昀之对方才被问到的太监说:“我的印鉴似乎落在翰林院了,趁着那边还没下钥,你先去取吧!”
那小太监低声应了是,便低着头,退出了宫院。
可是,小太监却并没有出宫,而是从容不迫地掉了头,往内宫方向去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成了天然的掩护,小太监行至一座华丽的宫殿附近,忽而听到前面有人说话,便连忙躲进了角落里。
在这个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小太监才略微理了理沉甸甸的帽子,露出半张白皙的脸,这不是俞清月又是谁?
前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俞清月背贴着墙壁不敢动,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你这个贱蹄子,真是蠢得很!咱家把你从火坑里捞出来,你不想着报答杂家,却还要去投那火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利,应该是个太监,随后又响起了女子的哭诉声:“我不过是想回来看一看如妃娘娘,给她送些吃食,你就不能通融一番么?”
“通融!?”那男声仿佛破锣嗓子,闹得人耳朵难受,“若是通融你进去,那便是要了咱家的命!你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旨,将如妃禁足在自己宫中,哪儿都不能去,谁人也不可见!若是抗旨不尊,你我有几个脑袋!?”
“可是……”宫女依旧哭哭啼啼,“如妃娘娘待我有恩,你行行好,就让奴婢见她一面吧!”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太监显然失了耐心,推搡了那宫女一把,道:“一口一个如妃娘娘,你当真还以为她还是那个冠绝六宫的宠妃吗?如今宠她的那位都自身难保了,她当初得了多少宠,如今就要受多少罪!如今是没到时候,皇后娘娘不想让后宫太过闹腾,这才留了她一命,你这时候往上凑,是疯了还是傻了?”
宫女被骂的哑口无言,“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滚!”太监一拂袖,宫女的哭声便更大了。
那宫女抱着怀中的篮子,抽抽搭搭地往回走,俞清月瞧着宫女的背影,觉得眼熟——这不是如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冬香么?
月影重暗,恰是无人,俞清月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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