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庭双目发直。
就在今日之前他还曾为大哥的事情提心吊胆。
他从未对任何人言语,但其实他内心里也不禁在想,
万一大哥出事了该怎么办,万一大哥,其实早在一年前,就死于某个人之手,又该怎么办?
虽然他知晓,若说二哥智多近妖,那么大哥便是那个妖!以大哥的心计,城府,丝毫不逊色于二哥,
甚至如今从二哥身上,也能看见一些来自大哥的影响。
可问题是,这样的世道,对于他们这些男子夫侍来讲,那些妻主娘子,犹如他们的天敌,
只要信香一出,无论有多么厉害的内力修为,无论有多少聪明才智,都只能被那些妻主娘子所钳制,只能任由那些人宰割。
可是方才慕婉清那些言语,却叫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希望。
“大哥还活着!!”
江雲庭看向前方,他神情一振,就连那一身气血也好似在因此而沸腾。
言卿本是坐在那把座椅之中,一旁的六儿为她沏了一壶新茶,她手拿茶杯正准备抿上一口,而听了这话,她眉眼也舒展了许多。
“那慕婉清可是说了些什么?”
江雲庭一怔,旋即把之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那人疑心极重,她大概对您有所猜疑,也可能是因集秀营这边当真出了什么事情才使她那般戒心,只是之前那个动静,似是地龙翻身,到底是使她受了些影响……”
言卿若有所思,
“所以,当初刑狱之人将江虞羲送来这集秀营,而按那慕婉清的意思,神威侯府曾想将之招揽,但他却并未归顺,所以才……”
言卿试想了一番,倘若将她放在那个神威女侯的位置上,显然惜才,
而这江虞羲她哪怕并不是很了解,但从此前种种迹象就足以表明此人有多么了得。
这么一位人中龙凤,若能归顺麾下自是如虎添翼,可若不归顺,若便宜了外人,那定然是一大损失,甚至很可能养虎为患。
所以在这份惜才之心下,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那就只能“磨”。
磨一磨那人的性子,寄希望于那人回心转意,又或者是将其关押囚禁,直至那人愿低头服软为止?
言卿一番思量后,竟觉得此事竟是极有可能。
“那位女侯既然如此爱才,那么想来,应该不屑于像刑狱那般,不至于让人对他用刑。”
她这话一出犹如一个定心丸,顿时便叫江雲庭松了口气。
而言卿已徐徐起身。
此刻江隽意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包糕点,正抓着那白白净净的糯米方糕啃啃啃,嘴边都沾上了糕点屑屑,
这江小五人前人后永远是两幅面孔,
人前可君子端方,可低眉顺眼,可恭顺有加,亦可循规蹈矩温润如玉,可私底下总是又懒又馋,还一副顽劣模样,颇有那么几分淘气在身上。
想着想着,言卿神色就又是一顿,
顽劣、淘气……
这些特质,从前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她一瞬想起那些回忆中,喜爱着一身红衣,也总是如江隽意这般嘴馋顽劣,却又远比这人天真单纯的夜莺……
“嗯?妻主您这是怎么了?您看我作甚?”
啃掉了半块糕点,江隽意倏然望来,那神色懵懂,可抓着糕点的手却不禁一紧,就好像眼前这位妻主是什么土匪,仿佛生怕人家抢他的一样。
言卿一脸好笑,而后问道,
“方才那慕婉清的长相,你可曾留意?”
江隽意又是一怔,
“您该不会想?”
“正是,”言卿颔首,旋即看向门窗外呼啸的风雪。
“起初使用岑佑情这个身份,是为了方便在此地行事,”
“但如今那集秀营中出了事情,况且你们大哥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那么,真若想一探集秀营,岑佑情这个身份,显然不如那慕婉清好用。”
正好,也算凑巧,方才慕婉清过来时,她特地瞧了瞧那人一身穿戴,
言卿平日不爱罗裙,更爱长衫长袍,那些妻主娘子所穿的繁复裙装在她看来实在累赘,所以平日衣着多是以简练为主。
恰好,那慕婉清的穿衣风格与她相似。
但江隽意闻言却不禁皱了皱眉,
“如此行事是否有失稳妥?”
他三两口吞掉剩下的那小半块糕点,那糕点都叫他捏得变形了,
只是那眉眼里似也染上些许忧虑。
临行前,雪林之中,二哥曾与他谈话,二哥的意思已经明摆着,此行重任尽量放在他身上,避免这位妻主有分毫损伤,
但问题是……
江小五突然就有点头疼了,
他还真就从未见过这般娘子。
分明有妻主特权,分明也曾有那般尊贵的出身,她只需随口吩咐几句,自然有人为她卖命,
可她为何总是亲力亲为?
凡事必是亲身上阵。
她这性子简直像一匹独狼!
又或者……
忽然,江隽意神色一顿,又不禁再度看了这人几眼。
难道说,这位妻主,依然像以前那样,想与他们这些人撇开关系,
所以才不愿使唤他们,更不愿欠他们分毫?
可不提旁的,单只说大哥那边,这言妻主怕是早就已经撇不清了。
正琢磨着,突然听见言卿那边再度问道,
“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一个问题。”
她轻眨一下眼,似是尴尬了片刻,“……你们几个谁会梳发?”
言卿平时长发一拢竖起一个高马尾,又或者是只取一半以玉冠木簪等固定,
而岑佑情也差不多是这个风格,
可那慕婉清的发髻实在是太过温婉,也太过柔美,而那一头长发左缠右绕的,言卿真是一想都头大了。
但此话一出,
江雲庭、江斯蘅、江雪翎:“……”
这哥儿几个齐刷刷地看向了小五江隽意。
而江隽意则好似苦恼,他皱皱眉,不禁鼓起了腮帮子,
又看了看言卿,这才认命地点了一下头,
“我,还是我。”
“易容仿妆是我,描眉梳发也是我。”
他认命一叹,
人家妻主都发话了,况且自家兄弟早就把他出卖了,
那还能怎样?
当然是他行他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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