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虽冷了些,但朝阳却明艳。
等用过了早膳之后,濮阳信拿起一张软帕,亲手为刘清漪擦拭着嘴角,
旋即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中装着许多细软,也有仆从跟随。
刘清漪自“苏醒”之后,便从未正眼看他,也从未与他交谈半句。
直至濮阳信搀扶着她走出府邸,将她送上了那辆马车。
她眉心一蹙,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要带我去何处?”
濮阳信顿了顿,却答非所问。
“我其实……一直想问您一件事,”
“这么多年了,您当真,就从未有半分心动?”
刘清漪讽刺地笑了笑,“心动??”
她那模样,仿佛在说,他问的这到底是什么傻话?
她本是看上那独孤家之人,是他强取豪夺,用了手段,才使她成为他的妻主,也逼得那人远走他乡。
后来那人回来,带回一幼子,也是他因心中嫉妒,杀害了那人。
刘清漪此生的确曾有过心动,只是那份疯狂心动,从不是为他濮阳信而起。
对她来讲,她二人之间,只有仇,只有怨,从未半点情爱。
一切都是他太强求了。
濮阳信怅惘了片刻,随即又一笑,
他垂了垂眸,看向自己那只手,正小心地搀扶她臂弯,而她对此嗤之以鼻。
他忽地心里直发堵,但也还是强打起精神。
“如此,便好。”
至少,他至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他就这么顿住了好一会儿,许久许久,才尝试着让自己放开手。
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可走到这一步,他却足足用了那二十多年。
人这一生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多年?
她上了马车,而他留在车外。
这也令刘清漪再度蹙了一下眉。
而那艳阳下,却见濮阳忻倏忽一笑。
“往前走,别回头。”
“从今往后,还望您……还望刘妻主,您能平安,珍重。”
刘清漪心里一咯噔,或许是有什么预感,但此时濮阳信已放下那马车帘子,并用力一挥手,
“送她出城!!”
就在这么一刻,刘清漪心中的不安骤然攀升到顶峰。
而濮阳信已狠狠一甩头,他背对着那辆马车,
听见了马蹄声,听见随行的护卫策马奔行,那些人护卫着他走远,
而他心中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好似一颗心裂成了两半,疼到他几欲窒息。
可良久之后,他又忽然垮下了双肩,露出一个落寞的苦笑,而那眼底的光彩,也终究是彻底地熄灭了下来……
…
“把他拿下!!”
几乎是刘清漪刚走不久,忽然濮阳娘子带人包围了这座府邸。
当濮阳娘子走下马车,便是一脸杀气怒意腾腾。
而濮阳信的神色已很是平静。
“啪!!”
忽然之间,那濮阳娘子冲过来狠狠骟他一耳光,旋即又神色冰冷地看了他几眼,
“将他押入地牢,立即延伸!”
是他出卖了濮阳家,也出卖了所有府城世家,但既然是出卖,便代表这濮阳信此前定与对方接触过。
眼下濮阳娘子要做的,除了清理门户,便是弄清楚那些灭了世家私兵的神秘人,到底是何方人马,从何而来!
…
灵馨苑中,
不论外面闹得有多欢,这边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言卿这边也已收到一封密信,是柳大人让人送过来的。
不过那信中所书写的内容,却并非出自柳大人之手。
“小女名为夏侯雪芙……”
信件开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
昨晚那些世家元气大伤,夏侯雪芙得知这事儿后就已经猜到王女这边在做什么,
所以这信中所记载的,全是那些世家手中仅剩的一丁点兵力,只要灭绝了这,那些世家便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当然,看似事情全是言卿这边在做,可那柳大人其实也没少忙碌。
那些世家不但豢养私兵,也几乎垄断了府城八成以上的商家店面,一旦清洗世家,整个府城的生意铺面都没准要因此而瘫痪,
换言之言卿这边所做的,是硬实力,比拼军力,废除世家手中刀。
而柳大人所忙碌的,则是见招拆招,全是一些软刀子,正在私底下派人与那些商铺接触,想尽最大可能保证在没有世家的前提下,府城那些商家店面依然能正常运行。
言卿听说柳大人那边如今已私下买卖,从世家手中多抢来一成铺面。
另外就是江孤昀大概真是一个天生劳碌命,他私底下也曾与柳大人有过接触,销金窟、醉情楼,这些产业挨个儿出面,收购世家手中的店铺。
事到如今市面上的那些营生,柳大人掌握三成,江孤昀掌握了两成,还剩最后五成分散于各大世家的手中。
世家被削弱已成定局。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正看着夏侯雪芙让柳大人转交的那封密信,言卿若有所思道:“你说,她是将我当成莺儿,还是知晓‘我就是我’?”
她回头问身后的江虞羲。
而江虞羲则说:“这恐怕要问柳大人,要看那柳大人是否曾暗示过她。”
言卿点了点头,而后又将这份密信折叠整齐,
她思量片刻,便提笔写下一封回信:“让人给她送去,明日午时,我邀她一聚。”
…
濮阳信被关入地牢后,并未经历什么严刑拷问,因为早在濮阳娘子让人动手前,他就已经不打自招了。
“那些人住在灵馨苑,那位妻主乃是白衣王女,为夜王府的遗孤,”
“其身边共有六位夫侍,皆是人中龙凤……”
他并没有为其保密的义务,出卖家族是为了唤醒刘清漪,而此刻出卖言卿那边,也是因他复姓濮阳,是因他对那些人的利用,说到底,还是耿耿于怀了些。
濮阳娘子冷冷地看他半晌,
“哼!”
旋即气得一甩手,就那么带人走了。
而濮阳信则是坐在那阴冷潮湿的地牢中,他满身的颓然,苦涩,
回想自己这些年,所行之事,所爱之人,
又突地一笑。
“成也执着,败也执着,”
“可到头来竟是两头空,”
“终究,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唇角溢出一丝毒血,
他不是无从此处脱身的心机城府,昔日他心之谋略亦是不俗。
只是累了,太累了,
他又是一声惨笑,
这毒,是他亲自服下的,
在送走刘清漪之前,便已亲手服下这剧毒。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徐徐合上了一双眼,
而那一袭紫衣,却依旧在落魄之中,有着贵气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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