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
但今日正值元宵节,
正月里虽是天寒地冻,可城外有人放起一盏盏许愿河灯,若是从高处眺望,便可见那一盏盏花灯顺水而行,仿若灯河一般顺着护城河远去。
“……妻主您真不带上我?明明我也很有用……”
一辆马车停泊在朱红的宅院外,小五江隽意可怜巴巴地扁着嘴,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望着言卿。
而言卿哑然片刻,才轻声道:“在这儿等我,好么?”
这一趟算是轻装简出,
今晚是元老会例行聚首的日子,
但言卿之前俘虏了刘夫人之后,曾审问过那人,江虞羲这几日也从那人口中问出不少东西来,
每次刘夫人前往元老会都只会带四人,
但楚熹年那边占去两个名额,红姨虽然走了,但显然楚熹年手中的底牌不止红姨一张,亦有其他娘子能为楚熹年效力。
这么一来言卿就只能再带两个人,
一个是可无视妻主娘子信香的江虞羲,另一个则是能一力降十会,真出什么事儿势必能带着他们所有人杀出重围的老三江雲庭。
至于江孤昀、江斯蘅、江隽意,还有小六儿江雪翎,这几个人却是被留下了。
小五有点不甘心,但抿抿嘴,偷偷摸摸地瞄眼他那个白毛大哥,
他嘟嚷着说:“……大哥也就罢了,可我这一手放毒的本事未必能比三哥差多少,他擅武,但我也擅长医毒双术呀!”
“再不济六儿也可以,他是一琴在手天下我有,既可控那些妻主娘子,也能通过琴音对付那些夫侍护卫……”
登仙琴的威力在与日俱增,六儿本就天分过人,近日于琴音一道更是越发纯熟,
而音律之事主要是通过声音共振等直接操纵那些妻主娘子的信香,信香来源于蛊,
这蛊不止那些妻主娘子有,他们这些夫侍也有的。
言卿一脸好笑,
“带上江雲庭是因为他需要帮仇哥做些事情,”
否则按照这情况来看,江虞羲、江隽意,还有江雪翎,这三人随便带一个都能确保她安全无虞。
说完她又轻笑着补充一句,顺带还抬起了手轻轻揉揉他的头,
“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小五儿:“……”
忽地闹了一个大红脸,可妻主一摸他的头,他就有点儿受不了。
“好吧,那我就等等好啦,”
他这么说着,然后退至了一旁。
然而不远处怀中抱着一把长刀的江雲庭一如既往地粗犷冷峻,
可此刻却不禁瞟了言卿一眼,
或许是连续多日没睡好,那眼底好似有血丝在翻涌,
可除了这之外,似乎也混杂了一些更为复杂难言的东西。
……江雲庭么?
她私底下与几人相处时,其实已经很少连名带姓了,
偶尔唤一声江虞羲、江孤昀,那语气里总有几分浅浅撩人的缠绵,不然平时都是直接唤名字的,
比如斯蘅、隽意、雪翎……
偶尔也会按着他们这些人的排行叫小五小六。
可她刚刚提起他,也是连名带姓,
江雲庭江雲庭,没见半点缠绵,也没多少大哥二哥才能享有的温柔,
就仿佛他不过是什么无足轻重的,是顺带的,是生疏需要保持距离的,是……
江雲庭又忽地瞪了她一眼,突然心里就不大舒服,
感觉自己似乎永远都是边缘之外的那一个。
而此时小六儿缓步上前,他拿起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披在言卿肩上,
“那您稍后当心着些,”
“好,”
言卿轻轻应着,
而后一抬头,就见江斯蘅正和江孤昀站在一起。
江孤昀倒是好说,那人向来知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就好比眼下,知晓大哥护得住言卿,也知晓此行必须留下,若冒然上前像小五儿那样也只会让她为难,
所以他留在原地,于屋檐下遥遥目送着她。
可令她有点意外的却是老四江斯蘅。
以往这种事,最该冲上前,最该闹着要一起去的应该是江斯蘅才对,
可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
江斯蘅抿了抿嘴,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大哥。
而江虞羲见了,也只是轻轻一点头,仿佛在示意他安心。
江斯蘅:“……”
什么安心不安心,他安不了半点心!
他不自己盯着,不一起跟着,他就势必得为她提心吊胆!
可有些事他总是得学着去接受、学着去冷静,学着去控制自己的情绪,至少不能因为他自己而令那位妻主有任何困扰。
所以他就只是杵在原地,
他大概是在尝试着放开一些东西,虽然那很难,可偏偏他心里又无比明白,他必须如此,他也只能如此。
“……当心点,”
好半晌,他才沙哑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而言卿怔住片刻,才又温和一笑,
她好像有点懂了,
他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也已经找到了一条路,他正在尝试着克服,尝试着变成他自己心中所愿的样子。
“嗯,”
再度轻轻一点头,而后她披着那件狐皮大氅徐徐转身,
老三见此依然紧绷着一张脸,但走到马车边撩开了马车帘子,而江虞羲则是搀扶着她臂弯,将她送上了马车。
不久,
老三穿着一身暗红的衣袍,却拿起一件黑衣斗篷披在身上,同时脸上也扣了一张镂金面具。
马车内,言卿和江虞羲也是一差不多的打扮,只不过里面那件衣裳却是雪白,但脸上的面具同样镂金,遮挡住二人面容。
他们半路上和楚熹年汇合,
而楚熹年身边也还带着一个人,那位娘子一见言卿便激动得不行。
“殿下!!”
嘶哑之下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可偏又心知肚明不能当真吼出声,以至于那沙哑的嗓音不但低哑也有些破音。
言卿:“?”
“……不知这位是?”她拨开马车帘子看向楚熹年那边。
楚熹年:“……”
日前被人揍了一顿,如今那一脸青紫尚未消退,断裂的三根肋骨也尚未愈合,以至于每走一步都得颤巍巍的,
不过幸好,元老会那边每次聚首都非得戴上一张面具披上一件黑衣斗篷,不但能遮掩容貌还能掩饰身形,这倒是方便他行事,
也省得把那一脸的青青紫紫露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是白桉,”他那语气一如既往的俊逸压制,也多少带几分笑意轻柔,
“当年曾隶属于暗部,是夜王为你准备的亲卫之一。”
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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