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褚良道:“河中村的村民,受了你那么大的恩惠,让他们来帮忙,不行吗?”
盛褚良所谓的恩惠,是蚊香跟曲辕犁。
蚊香原材料,都是河中村村民提供的。
也正因为这件事儿,河中村成为了洪灾之后,南河县第一个恢复元气的村落。
至于曲辕犁,也是免费提供给河中村的村民使用。
盛褚良感觉,就凭这两件事儿,河中村村民但凡有点良知,都会站出来声援陈浪。
更不要说陈浪之前还让他们帮着捕捞鱼虾蟹,挣了不少钱。
要不是靠着捕捞鱼虾蟹的钱,与民同乐税,河中村很多家庭就掏不起。
陈浪叹了口气:“衙门对寻常老百姓而言,跟鬼门关没啥区别,纠集起来冲击衙门,就等于去跟阎王爷讨价还价,一不留神是会丢命的。”
“再大的恩惠,在生死之前,都不算恩惠。”
盛褚良沉吟道:“如果这条行不通,那为师就只能进京告御状。”
陈浪道:“老师,我再考虑考虑吧。”
外面偷听的荣师爷,听完了盛褚良的这个计划后,也不由得感慨,当过官跟没当过官,确实不一样。
聚众闹事确实是解决眼下困局的法子。
如果陈浪真有能力动员一百多号人,或许有那么两三成的概率可以翻盘。
遗憾的是,陈浪聚不起这么多人。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应该是要散会,荣师爷急忙绕到前门,假模假式的喊道:“陈公子在家么?”
院门打开,陈浪见到荣师爷,相当惊讶。
二更时分,县里师爷登门拜访,属实罕见,急忙把他请了进来。
荣师爷开门见山的说道:“察院这次准备周全,号称铁证如山,县令特意差我来转告,让陈公子做好心理准备。”
“在性命面前,钱财、功名都是浮云。”
“只要陈公子咬死不承认,命大概率是能保住的。”
说完后,荣师爷也没有逗留的意思,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陈浪几乎没有翻盘的希望,自己跟他保持一点距离,肯定是没错的。
荣师爷走后,陈浪让小七送老师、师娘回府。
陈浪看向豆腐坊的其他几个仆役,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这次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现在走,察院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们。”
“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每个人再给几两银子的盘缠,等到天明后,就各自寻出路吧。”
“小虎、春花。明天一早,你们带着孩子回村里去,短时间内不要再回县城来了。”
“秀芝,你跟他们一起走。咱们老家的房子应该修好可以住人了,我处理好这件事儿,就去找你们。”
“孙大哥,陈涛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
“行了,都散了吧。”
陈浪摆了摆手,背影萧索的往屋内走去。
李秀芝强打笑容,道:“就按照二郎说的坐吧,大家都回去休息。”
“你们几个明天早上来找我要卖身契还有盘缠。”
李小虎道:“姐,你等一下。”
李秀芝道:“怎么了?”
李小虎让仆役都去休息,然后说道:“我想连夜出城。”
李秀芝不解:“城门都关了,你怎么出去?再说你出去干啥?”
李小虎道:“我不相信河中村的人都是白眼狼。”
“就算他们是白眼狼,我也要试一试。”
“姐夫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咱们的日子,才刚刚好起来,就这么被人被毁了,我不甘心。”
赵春花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什么办法都试一试,总没有错。”
李秀芝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咋出城啊。”
李小虎道:“我知道一条臭水沟,顺着它可以出城。”
李秀芝连连摇头,道:“不行,太危险。”
“就算要搬救兵,明天早上等城门开了再去,也行。”
李小虎扒着李秀芝的双肩,道:“姐,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耽搁不起的。”
“说不定明天早上,衙门就派人来把姐夫抓走,等我回去把救兵搬来,姐夫可能都被他们定罪了。那时候再冲击衙门,有什么用?”
“何况这些人愿不愿意来都还要两说,我用一晚上时间做他们的动员工作,总比明天一早着急忙慌的回去,效果要更好。”
李秀芝咬了咬牙,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但千万要小心,如果出不去,不要冒险,一定要回来。”
李小虎点点头,抱了一下媳妇赵春花,满脸决绝的离开了院子。
赵春花虽说支持丈夫这么干,但等李小虎真的走了,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秀芝扶着赵春花回到屋内,安抚了她许久,赵春花才含着眼泪睡去。
李秀芝回到自己门口,轻轻的搓了搓面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后,推门而入。
陈浪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果果。
小丫头并不知道自己亲爹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她只为爹爹归来感到高兴。
哪怕睡着了,嘴角都噙着笑容。
李秀芝轻手轻脚的走到陈浪身边,坐下后,双手搂住陈浪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二郎,莫担心,大不了就回去种地,总是饿不死的。”
陈浪拍拍李秀芝的手背,温柔的说道:“是啊,我现在特别庆幸我在乡下留了一套房子。”
“这样即便我死了,你们母女还有一个安生之所。”
听到这话,李秀芝瞬间就装不下去了,转身紧紧的抱住陈浪,哽咽道:“二郎,我不要你死。”
陈浪拍着李秀芝的后背,道:“秀芝,别哭,我只是说有可能会死。”
“你男人的命跟小强一样硬,这些人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李秀芝哭着说道:“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为难我们。”
“我们只是想好好生活,这都不行吗?”
“如果他们真的把事情做绝,我就跟干爹一起去京城告御状,哪怕撞死在皇城根下,我也要替你讨个说法。”
陈浪微微将李秀芝推开一点点,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道:“傻女子,听着,就算没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李秀芝咬着嘴唇,道:“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二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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